这厢,苏婉在自家欣赏赞扬大哥的品性,京城秦府,却是有人找借苏志栋找秦芸的茬儿。说找茬有些言过其实,不过,姐妹间的小摩擦,却是实实在在的。秦府后花园很是热闹,定亲未婚的,正在说亲的,还没到说亲年纪的女孩子齐聚,坐在水榭中喝茶话闲。秦芸本不想来,可弟弟去学堂,她没个好理由推拒,只能换了身衣裳摇着团扇出闺院。才踏上水榭门台,别人没说话,倒是秦卿率先开了口,“七姐姐如何这般晚,可是看苏相公的诗作入迷了?”说着团扇覆面半遮半掩,轻笑一声,婉约又柔媚。要知道,在昌平这些年,秦芸越发觉得京城闺秀说话绵里藏针是如何没意思,她淡淡道:“八妹妹还未定亲,将外男时常挂在嘴边却是不好呢!”末了缓缓拾阶而上,给水榭内端坐的四、五、六三位姐姐问好。这一举动,直接闹得四位姑娘脸色不好看。秦府四姑娘、五姑娘皆是嫡出,前者长房嫡次女,后者二房嫡长女,而六姑娘二房庶出,八姑娘长房庶出。秦芸未先向姐姐问安倒是应答八姑娘的话,且言辞如此直白犀利,不亚于直接抽八姑娘一嘴巴,更是间接将两位嫡出姑娘至于庶出之后,因此,四人齐齐变了脸。秦芸却是当没看见,落座后与才九岁的九姑娘说起话来。九姑娘乃二房庶出,因其姨娘身份特殊,在老太太面前很能说得上话,性子却有些憨直。见七姐姐落座,好似没察觉水榭变了气氛,打听起昌平景致。一时之间,水榭只剩下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八姑娘秦卿脸色铁青,却是咬着嘴唇委屈,“我就问一句,七姐姐何故污我名声,谁人不知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又不似男子,纵使来往花楼也能落个风流才子的美名。”这话,却是很有影射意味,要知晓,前几日苏志栋新作的词就流传于京城酒馆茶楼,甚至有琴师谱曲,眼下成为京城新唱。苏志栋这首词,以花朝节京城近郊春景为铺垫,隐涵对秋闱势在必得的决心,若说孟郊是高中之后春风得意遍赏长安花,可他却是恰恰相反。锦绣长安风云际会,读书人自当蟾宫折桂,方不负生于如此盛世!天子脚下,高官云集,多有才子来京城博美名,以期拜入翰林学士门下,得仕途昌顺。苏志栋此词无疑也是博美名之举,甚至在有些人看来过于谄媚、刚愎,加之他乃秦嵩云弟子,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词作才从书院流出,不过两日就广传京城。因有青楼女子弹唱,苏志栋才子之名更甚!秦卿叫屈,何尝不是借此事讽刺苏志栋风流,想踩嫡出秦芸一脚。虽父母不在身边,但秦芸身为三房嫡长女,自是有嫡女的气派,轻嗤:“若说才子之名,京城才俊哪个没有,就是八妹妹念想的那些个如意佳婿,又有谁没在相思阁抛金撒银呢,师兄不过是在书院做的课业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于才子却是相去甚远,八妹妹何故攀扯?”她起身站在水榭围栏前道:“苏家是父亲为我择选的夫家,日后我是吃糠咽菜还是荣封诰命,都与妹妹无关,且不容你操心了。”秦芸直接撕破以往姐妹间插诨打科捧高踩低,却又维持姐妹情的窗纸后,施施然离去。望着秦芸潇洒而去的背影,秦卿生生气哭了,而其他人亦是各自散去,一场姐妹茶话会不欢而散。及至傍晚书院下学,苏志栋来秦府请安,便被秦老爷子留在书房说话。彩霞伴归燕,路人皆匆匆,待出了秦府大门,走至正街看着人来人往,苏志栋轻笑一声。蒜薹《史记》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亦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醒世名言,可世人多庸也!想到苏老旁敲侧击打探他心思,又隐晦地表示因他身份孙女被轻看,苏志栋就觉得京城中的人,可能天生就以“谋”为生。若说苏老嫌弃他出生,觉得配不上帝师府的娇客,倒也不至于,毕竟此前苏老已经去过昌平,也见过他,可这番推心置腹,却是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第二日,傍晚时分,秦芸收到前院递进来的花篮,双掌大的竹篮编得尤为精巧,桃花灼灼,青竹幽幽,着实清雅。在昌平,苏志栋也喜欢送东西,但多为吃食,只来了京城,虽未借住秦府,但时常往内院送东西,或是古朴的陶埙,或是精巧竹雕,不是大物件,却也让府里人笑了一回。秦芸却是无所谓,嫁人如饮水,冷暖自知,虽说现在还未出嫁,但未婚夫如此,何尝不是给她做脸,至于嘲笑的,无知俗人罢了。说不得有人面上嘲笑,心里却在发酸呢!若不然,她都定亲了,眼看再过一两年就要成亲,府中未定亲的姐姐妹妹何至于以这桩婚事来嘲笑她。花篮是杜桐送进秦府的,却是苏志栋亲自挑选,他人虽没来,但礼仪却是周全。因此,书房的苏老率先得到了消息,沉默半响,摆手示意小厮下去,至于东西,自有婆子递到二门送至孙女面前。当下没说什么,晚上,却是跟夫人念叨了一回,“这小子,不愧是老三看重的。”千里之外的北地,秦嵩云也在念叨,“给志安的信都有两页,偏巧给我就这几句话。”颇是酸气道:“果真是在京城有名师教导,遍忘了我这师父。”柳氏轻笑,温言道:“女婿哪就这样见风使舵了,再说这天下名师,哪个还能及你?”这眼瞅着女婿要秋闱,说不得明年就要与女儿成亲,丈夫倒是看女婿不顺眼起来,以往也没见这般挑剔啊!别看秦嵩云在妻子面前是这幅挑剔未来女婿的嘴脸,但在外,谦虚的不得了,碰见夸赞弟子学业,或是提前恭贺弟子秋闱得中的人,那真是谦虚到不能再虚。“哪里哪里,下场先试一试,年轻人,到底是心高气傲,随他去。”“唉,随他吧,成亲的年纪了,也是大人了,我只指点学问,要何时下场还是随他心意。”??????以至于苏志安休沐回家,大吐苦水,“师父对大哥就一副随意考考先试水的模样,对着我就恨不得日后秀才试能考个小三元。”别看他没正经拜师,但所受秦夫子指导一点都不比大哥少,甚至因他认识秦夫子时的年岁小,比大哥这个真正的嫡传弟子接受的指点还正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苏志栋出生早呢!因此,苏志安叫一声师父也没错!现在嫡传弟子大哥在京城,亲儿子秦小鹿也回了京,秦嵩云面前也就安儿能伺候笔墨,顿时觉得,师父越发严厉了,没看表弟下学都不陪他去秦府一道练功写课业了嘛!看着安儿坐在椅子上,双手撑脸皆是苦相,苏婉笑道:“别在福中不知福!”不说昌平府,就是京城想求秦家人指点功课的才子都不知几何,弟弟这借光得名师指点,完全就是走大运。“我知道好歹,就是师父也忒严厉了些。”苏志安嘟囔。当然,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不,书院春耕休沐,早起先练拳,吃过早饭去地里,现在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下地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今年却是有了新差使,赶着牛犁地。家里今年依旧找了帮工,只是,春耕的进度却比往年快多矣!原因无他,村里人隔三差五来帮忙。因苏长青的里正身份,总有人想拉近两家关系,平时家里主妇来串门,带点米豆或是自家做的新鲜吃食,这农忙时节,却是家里男人借着来地头说话的功夫帮忙,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半天。苏长青也不是这种喜欢被恭维的人,再说大家都忙,因此,很是催促了一回来地头说闲话的人回去忙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