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不大跟张椿说话,只跟杏儿说,张椿若是插嘴太勤,还招杏儿嫌弃,“我说椿哥,你去跟我表哥说吧,我表哥不大清楚这些事儿呢。”一句话成功让张椿闭嘴,杏儿带着表姐在树下转看,道:“我和二姐晒了樱花,与去年的花干制了花茶,你带回去一罐泡水喝。”苏婉喜欢晒花瓣做花茶,樱花虽繁茂却不好摘,只能等落了收集起来后冲洗一遍放在席子上晒干做花茶,不然早做樱花饼吃了。院子转看了一遍,六人坐在通堂吃着张椿带来的干果喝着花茶水说闲话,直至村里小子来叫吃席。苏种林家亲戚不是很多,中午头排席安排了很多村里人,苏婉和杏儿有幸坐头排,与大姐、表哥、表姐同桌,张芳也来参加满月酒,自然是同一桌,就是没看到秀儿。张椿这小子,接了端盘上菜的活儿,顺势给张大舅敬酒,那叫一个殷勤。但是,有人还比他更甚一筹。张康毅都不是半大小伙了,与他同龄的好些人已经是儿女双全,因此,端盘上菜很是被老太太们调侃了一番,话题无外乎啥时候摆喜酒啊!张康毅那脸皮,真的是练出来了,笑着婶子伯娘问候一通,又斟酒举盏,敬酒那叫一个利索,敬到辈分高上年龄的李氏等人时,活生生将苏小虎的满月宴敬成了老太太们的祝寿宴。给院中首席坐着的老里正、他爹、苏老爷子、张大舅、李家舅姥爷等人敬酒时,微黑的脸庞透出些红晕,还没吃席已经喝到上脸了。苏老爷子惯常不喝酒,今日却是主动接过酒盅,笑道:“村里后生,康毅属实出彩。”张军对儿子明贬暗褒,道:“那就是个犟种,我是做不了人的主了。”一桌人纷纷改劝张军,赞张康毅能干。恰逢张椿端着一盘六碗菜路过,听到对三叔的各种夸赞,心里认同是认同,却觉得村里这些伯爷眼光稍欠,没看到他这个更年轻的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三叔,先上菜,案板都摆不下了,上完菜再敬酒。”一句话夺得些许注意后,张椿还不忘叮嘱,“爷爷伯爷们多吃菜,种林叔可是花了大功夫找大厨整治的席面哩。”张康毅暗瞪侄子一眼,端着木盘去灶房。张椿才不管呢,笑嘻嘻跟席桌上的人打招呼,那嘴脸,要苏婉说很是有些当佞臣的资质,也忒谄媚了好不好。吃了苏小虎的满月酒席面,没见到秀儿,苏婉以为是坐得二排席,送走舅舅一家后回了自家。过了三天,秀儿来家玩,才知道当日没去吃席。苏婉知晓缘由后很是??????“这有啥,咱们还小,哪有说亲就不出来见人的。”十二三的年纪,正是上初中,还小呢。李秀儿脸蛋红红,搅着手指道:“就觉得很不大好意思呢。”像今天,她来找苏婉说话,都没带侄子。“哪家啊?”苏婉好奇,八卦地打听。“隔壁村的,家里也有驴车。”苏婉了然,难怪不去种林伯家吃席,不过也是,种林伯之前赶了有十几年驴车,与隔壁村的同行当然熟络,给两家保媒牵线也正常。看着脸色薄红的李秀儿,再想想争着出风头的张家叔侄,苏婉感慨:“春天,不愧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时下人说亲,大部分在春天,主要是翻过年就长一岁,适龄的人到了说亲的年纪,再则有着新春拜年,各家亲戚好友之间相互交流交换信息,一来二去,适龄人的姻缘就来了。这个时节,村里说亲定亲的人家还不少,苏长青也跟着忙碌起来。无他,好些三世同堂几个兄弟挤在一个院子吃大锅饭的人家准备分家。苏长青要忙着去见证分产,帮忙办理户籍,若是有人要批地基盖房子,还要带人看地基,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不过,累是累,他心里却高兴。当初苏婉提议按人头分卖鱼的钱时,就料到有今日,因此,也不算没准备。而且,分家过,好些儿子到娶亲年纪的男人能自己当家做主,矛盾就少了很多,也省得三天两头要里正出面断家务官司说事。看着新增了两页的记录簿,苏长青感慨,“谁家能事事公平,看来因卖鱼分钱好些人家都起龃龉了。”苏婉正在算账,却觉得分家的数量不尽如人意,才十三家,怎么说也得二三十家呀!“卖鱼分钱只是导火索,内里早就因各种官司生出脓包了。”那些个三室同堂的,院落再大也是一大家好几个小家挤在一个院子,谁能没私心,一大家子磕磕绊绊,还不如早早分家各过各,既和气又有动力发家致富。吃大锅饭,多的是好吃懒做、斤斤计较的人偏还占理。早分家早轻省,而且,分家后各过各更有奔头。想到有几家因分家闹得沸沸扬扬,苏长青越发认识到早分家的好处,若不然,依照二女儿心性,自家估计也鸡飞狗跳喽!那几家,皆是因重男轻女,做奶奶的不将孙女当人看,摔盆扔碗地骂孙女是吃闲饭的赔钱货。有那连生三胎是女儿的儿媳,更是被婆母磋磨,以往倒还罢,年末分银钱却是人人有份,看到婆母偏心小叔大伯家的儿子,对自己女儿非打即骂,做母亲的再能忍也不想忍让了。同样分了银钱,自家女儿喝口汤还要被嫌弃挨骂,谁能忍,这不就闹着要分家。春日万物欣欣向荣,今年的苏家村,却是尤为生机勃勃。今儿东家分家分产,明儿西家要买地基盖新房子??????这些苏婉却不大关注,只帮爹在人口簿中将各家情况记录的清清楚楚,倒是三月中收到了京城的来信,连同好几箱东西。苏志栋出去游学已经大半年,这却是年后的第一封家书,不说张氏如何伤感,苏长青都感叹了一回求学不易。至于信的内容,无他,就是苏志栋交代自己在京城一切皆好,而且借秦家便利进入琼林书院做了旁听生。余者就是感谢家里备礼,去秦府拜见长辈等事宜。张氏看着通堂三个大箱子,嗔责道:“他哪来的银钱买了这些东西?”这是镖局带回来的,未经秦家手,自然不是秦家送的礼,可大儿子傍身的银钱,也就够路上吃住花销,张氏很担心儿子为银钱走上歪路。苏婉笑着扬了扬信纸,“大哥做倒卖生意赚的。”江南多才子,且向来文风强盛,又是吴侬软语之乡,多的是才子佳人的话本,且话本极是便宜,苏志栋买了好些新出的话本,还在书铺掏了旧书,一并带到京城。京城的翰墨坊一条街都是书铺,路边还有摆摊卖旧书的,他直接将准备转手的书拉倒翰墨坊摆摊,不过三日就清摊。赶着二月二十五的花朝节,又从保定买了好些花转手,如此倒卖得了近百两银钱,连带家里托秦芸带去的百两,置办了好些东西送回来。“这些都能用得着,娘先看看,有些是我哥准备的聘礼,记账后放到库房就成。”苏婉笑着感慨:“男子就应当像我哥这样。”“你哥哪样啊,这眼看八月就秋闱,读书要紧。”要张氏说,既然到了京城,还借秦家的光进了京城最好的书院,好生读书才是正事。“‘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我哥念书之余还能想着顺路挣钱就很好,有些读书人穷的就剩一身蔽体的旧衣,还嫌弃谋生就沾上了铜臭味,那才没救呢!”苏婉头头是道,“再说,秦家也知咱家情况,大哥倒手买卖入不入他们的眼我且不知,但肯定认可大哥的品性。”这个时代的男人,若是于读书仕途一道没出路,就应该想着如何填饱肚子,而非一味追求功名利禄,大哥苏志栋不仅读书好,追求仕途的同时不忘家计,这样的人,即便仕途不如意,生活也不会差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