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攥着包裹的手僵在半空,票子的冰凉透过油布渗进掌心。
他看着赵书卓冻裂的手指因激动而发颤,想起去年冬天这人把唯一的棉裤塞给他,自己穿着单裤在水渠里打桩。
"书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
赵书卓打断他,蓝布衫领口被挣得敞开。
"你把钱算这么清,是不是还当我们是外人?觉得北大荒人帮你是图你这点钱?"
他指向窗外。
"你看看那砖厂的烟囱,看看供销社的红旗,哪样离得开你?现在你盖房子,是我们整个建业村的喜事,你咋能拿钱来砸人?"
堂屋里静得能听见煤炉爆出的火星声。杨怀庆偷偷瞅着王建国怀里的包裹,何雨水把热汤放在桌上,蒸汽模糊了她的眼。
王建国低头看着油布里的钱,想起在黑市时,每一分钱都要藏在鞋底,人与人之间隔着算盘和提防。
可眼前的赵书卓,却因他塞钱而红了眼眶。
这汉子会为了他的新房去求最好的木匠,会亲自跳进冻水里挖地基,此刻却嫌他把情意算成了票子。
"书卓哥,我。。。。。。"
王建国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把包裹往炕上一放,伸手抓住赵书卓的胳膊,触到他袖管里打补丁的衬里。
"我就是怕。。。。。。怕麻烦你。。。。。。"
"麻烦?"
赵书卓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气,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北大荒,帮兄弟盖房子叫麻烦?等你房子上梁那天,我要让全屯子人都来喝喜酒,你要是再提钱,我就把这钱塞进砖窑里烧了!"
何雨水这时才敢上前,把玉米饼子重新塞给杨怀庆,低声说:
"书卓哥,建国也是怕亏欠大家。。。。。。"
赵书卓却把眼一瞪:
"啥亏欠不亏欠的!在这儿,你帮我担水,我帮你砌墙,这才是日子!"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塞回王建国怀里时,力道却轻了许多。
"钱你收着,留着给新房买红绸子,我跟你说,刘木匠的女儿绣花可好看了。。。。。。"
木格窗上的冰花在晨光中融出细流,顺着窗棂滴落时,王建国正看着赵书卓把包裹往炕桌上推,油布摩擦桌面发出沙沙声响。
汉子袖口的补丁蹭过瓷盐罐,惊得罐口的盐粒簌簌掉落,与他掌心卡着的砖灰混在一起。
“书卓哥,你再推我可急了!”
王建国往前半步,棉鞋踩碎了地上的冰碴。他瞥见赵书卓棉袄内衬露出的棉絮。
那是去年他硬塞给对方的旧棉被改的,如今边角已磨得发亮。
“卫生所是大伙的事,公社拨款该咋用咋用,但我这房子是自个儿的窝,总不能让你拿公中钱打家具吧?”
赵书卓的烟袋锅子在腰间晃得厉害,烟荷包上的补丁像朵歪扭的花。
“啥公中私中的?”
他突然提高嗓门,震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
“你房子盖在卫生所旁边,大夫们累了能来喝口水,这咋算私事儿?”
他指向窗外,砖厂烟囱冒出的蓝烟正掠过老榆树梢。
“昨儿老孙头还说,等你上梁,他要从窑里挑最红的砖给你铺院子!”
何雨水端着新烙的玉米饼从厨房出来,竹帘上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