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下江南。」
瞇起眼睛,李鳳有些迷濛地望著茫茫大江。獬角還算慶興,這次他的主子倒很有自知之明,除了臉蓋不掉很無奈之外,頭髮到衣服一切從簡,連腳上都只套了草鞋就出門,雖然這也只是把一等星的光芒減到一點一等星的差距而已。
揚子江有南北兩大支流,南支的水流密如蛛網,在羽化形成三步一池、三裏一湖的盛況,地泉更是多得不勝枚舉,紅綃一帶自古就有「家家清泉,戶戶垂楊」的美譽。獬角的家鄉「洛神」,在羽化算是第二大的商業城鎮,雖然地偏內陸,不像紅綃海陸並盛,卻佔盡地利之便,南揚子江在此分流為溈水和汭水,加上羽化槽運本來發達,內陸商人更多往此匯聚。
「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回來了。」
不願往江面靠,獬角窩在船艙裡輕道。俗諺說「北人騎馬,南人乘船」放眼只見宓水碧綠,遠觀如絹,更勾旅人暇思;幾個同船的北方孩子看見水,興奮地跪在甲板上玩將起來,一時好不熱鬧。
「張令德坐罪下獄是在慶武三十年,當年你正好十九歲,是嗎?」
沒想李鳳提得如此直接,聽見睽違的名字,獬角心頭針紮似的一痛,不安地轉過頭。
「你倒調查的很清楚。」
「三十年……正逢四年一度的恩科考試,你是縣庠推薦的二十名秀才之一,當年以頭名從庠校出來的你,最被同窗看好,本來可以恩推國子監深造,卻因為先王的輕商政策而被拒門外。即使如此,十九歲的天才在家鄉也是一時俊彥,和淩本家的長房繼子並列為洛神雙秀,我記得……」
「住口,不要提起那個人!」
獬角驀地從船艙裡站起,周圍船客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李鳳冷靜地看著他,看著一向沉穩的宰輔因激動而喘息:
「別再說了,我不想……想起那些事情。」
掉頭望向江水,李鳳忽然笑了。「原來如此,的確很像是他所描述的關係哪。」
「什麼?」獬角一愣。
李鳳沒有答話,只是高深莫測一笑,隨即嗓音一沉:「老實說,我在江南還有些事要辦,不單是為了追你而已。」獬角心中一動,抬頭望著自己的主子:「有事?」李鳳支頤半晌,忽地撩撥起一蓬水花,將正準備傾聽的臣子濺得一身溼,竟縱情大笑起來:
「是啊,聽聞江南專出美女,忘歸橋旁酒樓連綿十餘裏,小橋楊柳,滿樓紅袖,就是天堂也不過如此,我早就想一親芳澤;再者洛神的美食更是冠絕皇朝,金錢蝦餅、松鼠桂魚、象牙雞條和葵花獻肉……啊,可惜沒帶精衛一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來我就不能玩女人了……」
甩著浸得溼透的袖子,獬角最後一絲理智也宣告潰決,反射地掀水回擊。那知對方唯一的優點就是運動神經敏銳,真和他玩起捉迷藏來,一時背心不防,又給李鳳趁隙偷襲;獬角無名火起,索性捲起袖子卯起來進攻,兩人在甲板上躲躲閃閃,結果鳳凰沒逮著,反而潑了無辜的梢公一身。
「夠了,別鬧了,不玩了!」
梢公臉色鐵青,一副想把兩人人踹下船的模樣,獬角心虛地縮回船艙。見李鳳一臉得意地立在船頭,誰會相信這傢夥二十八歲才有鬼!不過自己也有毛病,竟然跟超齡兒童一般見識。
果然是近鄉情怯嗎?獬角確信李鳳絕對有催化作用。
「這麼快就投降啦?獬角,你真的開始大叔化了喔。」
「大叔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