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吾胸臆,呼吸那西风;点亮灿烂的火花,开启万年的大门,为亡灵引路──」
举剑朝空,男人倦懒的语调多了几分专制,沉醉于力量的洪流,一时双眼空冥,更增对手恐惧。伸出的手臂彷佛引领亡魂登上心秤的冥灯,卡达挺直身躯,为这光荣的一幕礼敬。大法师的语调更如吟诗,亡灵书蕴满智能的言灵,从今流传到古,再从古传递到今:
「……吾是万物之本源,是永恒之风。」
啪答,风停得乾净,一点多馀的术力都没剩馀。
法杖随施术者脱力而跌落,却在触地前一刻化回陶符,在地上滚动几圈,停在李凤膝前,满室尽是飞溅的血迹,两人却处之泰然,彷佛如此已是司空见惯,除此之外一点尸体武器都不剩;法师伸了个懒腰,倚舱阖起双目,掩不住面上倦容,自嘲著微笑起来:
「真是年纪大了……小小的宗教法愿便能把我累成这样,怎么样,人类之王啊,现在要杀死我,可是轻而易举喔?」
漆黑的凤眼微微一闪,似乎透露著李凤的原意,却因男人的话打退堂鼓,取而代之的是天真柔情。
「大哥玩笑开得大了,凭著我们交情,就是在战场上相逢,我也不会刀刃相向,何况趁人之危?」不愿在这话题上多作停留,李凤起身一躬。卡达跃下青年膝头,目送著他退向甲板:
「既然大哥累了,那就不多叨扰,实话实说,我家里有个可怕的女人,要是我一夜不跟她报到,她会把我吃掉的。」
想起精卫严厉的目光,李凤不自觉发抖,单手搭向舱顶,回眸朝法师一笑;
「后会有期,卡珊卓罗大哥。希望下次见面,别要真是在战场就好了。」
语声未毕,一阵清风掠过舱内,只听几声轻脆水响,青年竟已消失在船舱中。临走前的话虽是玩笑语调,法师却深知成真的可能;奥塞里斯和皇朝各以东西地强国自居,十多年来互不谴使已成惯例,围绕在两国间的沙漠小邦更成兵家必争之地,要不是奥塞里斯现任法老西克索三世早已行将就木,无力举兵,冷战转换成热战只是迟早而已。
「巴林,怎么样?」
目光仍旧望向屋形船前竹帘,目送迤逦河岸的水迹,卡珊卓罗忽地轻声问道。说话对象来自船角阴影,白猫尚在舔爪回味李凤温存,黑猫的馀韵丝毫不亚于她,只是恐惧而非甜蜜;缓步踱出,他跃入男人怀里瑟缩:
「还是跟二十多年前一样……不,这个人变得更可怕了,几乎没有破绽可循。我几次想偷著他不注意溜出船舱,但他的防备没有死角,根本无机可趁……好可怕的人。」
不自觉地再强调一次,自诩战神的黑猫很少示弱,此时却不由簌簌发抖。
「卡达,你觉得这位皇朝的大人物……知道了多少?」
兀自舔爪,卡达的猫眼由甜腻变为深沉,似乎想凭爪上停留的气味嗅出该人虚实,白猫凝视梳理整齐的毛:「可能还不确定,只是先行试探少爷口风,不过刚才一席话,似乎更加深他自信了。」男人「嗯」了一声,低首默然,似是在思考什么,巴林插口道:
「少爷,那要怎么办?万一被那男孩知道风云会的事情,恐怕奥塞里斯和皇朝……」
「当初那个男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岁月对人类来说,还真是最神奇的法愿啊。」
准备爆发的碎碎念却被法师的感慨打断,双手交抱胸前,卡珊卓罗一时沉吟,白猫却插口了:
「还真是可畏的城府……那男孩。据说风云会的事在皇朝传过一阵,但很快被官方压了下来,知道这事的人连点屑都不剩,大约也是这位大人物的手腕;」目光幽深,白猫难得有恐惧的语气:
「刚才他却半字不提蓬莱灭门的惨案,好像风云会还好好地活在世上,面对老友阋墙,他竟忍得住不揪少爷领子逼问,换作神都那位恐怕早暴跳如雷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