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钰坐在最末一排的席位上,面前摆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珍馐美馔。他身着靛青色官服,在一众朱紫贵人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位新任的南方赈灾使不过五品官职,能入宫赴宴已是皇恩浩荡。
"蒋大人,您怎么不去献宝?"身旁的同僚小声问道。
蒋钰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龙井虾仁放入口中,眯起眼睛细细品味,半晌才道:"下官俸禄微薄,哪有什么宝物可献?倒不如好好享用这御膳,才不负圣上恩典。"
他说得坦然,目光却不时扫过前方。三皇子献上的千年紫灵芝,通体紫莹,在殿中熠熠生辉;二皇子则呈上西域进贡的夜明珠,据说能在黑暗中照亮整间宫殿。皇帝端坐龙椅,面带微笑,却看不出多少真心喜悦。
"这水晶肴肉做得极好,肉质酥烂却不失其形,入口即化。"蒋钰又夹起一块肉,对着阳光欣赏其晶莹剔透的纹路,"御厨定是用冰镇之法锁住了肉汁,再以文火慢炖三日。。。"
他正自得其乐时,殿中忽然安静下来。御史中丞崔明远手持玉笏,缓步走到殿中央,朗声道:"臣有本奏!"
皇帝抬了抬手:"崔爱卿请讲。"
崔明远年约五十,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他瞥了一眼末席的蒋钰,高声道:"臣要弹劾南方赈灾使蒋钰赈灾不力,防疫无方!南方水患已过三月,灾民仍流离失所;瘟疫蔓延三州,死者数以万计。此皆因蒋钰玩忽职守,克扣赈灾粮款所致!"
殿内一片哗然。蒋钰刚送到嘴边的翡翠白玉汤匙顿住了,汤汁滴落在前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皇帝眉头微皱:"蒋爱卿,崔御史所言可属实?"
蒋钰放下筷子,从容起身,走到殿中央与崔明远并肩而立。他身材修长,虽站在高大的崔明远身旁却不显矮小,反而因挺拔的姿态显得格外精神。
"回陛下,"蒋钰声音清朗,"崔大人所言与事实颇有出入。"
崔明远冷笑:"哦?那请蒋大人说说,南方三州的灾民现在何处?为何仍有大批流民北上乞讨?"
蒋钰不慌不忙:"南方水患冲毁房屋三万七千余间,臣已安置灾民于高地新建的临时住所。至于北上流民,多是商旅和往年就存在的游民,真正受灾百姓九成已在原籍得到安置。"
"那瘟疫呢?"崔明远咄咄逼人,"为何死亡人数日日攀升?"
蒋钰转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明鉴,水患后确实爆发瘟疫,但臣到任后立即隔离病患,焚烧死者尸体,并命人熬煮药汤分发百姓。死亡人数在第二个月已达顶峰,如今已下降七成有余。"
"胡说!"崔明远厉声道,"我收到线报,光是陵州一地,昨日就死了三百余人!"
蒋钰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崔大人何时收到的线报?"
"昨、昨日。。。"崔明远略显迟疑。
"奇怪,"蒋钰微微偏头,"陵州知州三日前给我的报告中,昨日死亡人数应为二十七人。崔大人的线报莫非比知州的奏报还快?还是说。。。"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崔大人的数字有误?"
殿中响起几声轻笑。崔明远脸色涨红:"蒋钰!你休要狡辩!那些赈灾银两去向不明,你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