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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待得步天诸将被迎入阵中深处,转过山林,到了一条小河之边,便见河边早备下船只迎候。那内殿司礼都监汪占泰早在此处等候多时,此时一见步回辰马到,立刻率着身边的数名太监迎将上来,满脸堆笑地道:&ldo;步教主,咱家盼了许多时候了。还道这一回的引见差使,步教主不赏识老奴才呢。&rdo;步回辰见他说的客气,拱手还礼道:&ldo;公公太客气了,其实全是本座偏劳公公才是。&rdo;汪占泰一搭手中云帚,向自己脸上轻轻作个掌嘴之势,笑道:&ldo;咱家一见故人,便欢喜得忘了神了。该称秦王殿下才是的。&rdo;步回辰微笑道:&ldo;不敢,名未正而言未顺也。&rdo;汪占泰听说,明白决不能惹着这位雄据一方的诸候,忙向河间一艘画舫处作了个&ldo;请&rdo;的手势,道:&ldo;宁王正在对岸相候。&rdo;

众将瞧对岸山岗之上,布了极大的一圈牛皮帐幕,中间数十杠杏黄帐盖露在高处,在阳光中耀眼夺目。又瞧河中船只只有数艘,决不能将步天军的骑兵们全渡过去。这般一来,步回辰等人在宁王军中更是孤掌难鸣。汪占泰看出众将心思,笑道:&ldo;不敢欺瞒步教主,宁王殿下天潢贵胄,在哪里都是这等宫里习性,随身侍候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不许军府中人入内呢。里头决无防碍的。&rdo;又道:&ldo;步教主若不相信,请派人先过去瞧个明白,也是一样。&rdo;步回辰微微沉吟,摇头道:&ldo;不必。&rdo;滚鞍下马,率着心腹诸将,坦然登船。

汪占泰瞧着,不懂他为何如此毫无芥蒂,干脆利落地上船,连忙也跟了上去。便见步回辰登跳上船,舷边两人见他过来,同时躬身,平臂施礼道:&ldo;步教主请!&rdo;步回辰毫不理会,迈步上船,迈足之时,身不动,臂不摇,却见那两人忽地同往前跨了一步,立时又象被人狠推了一把一般,俱踉踉跄跄,往后退去,摔在船舷之上。步回辰微笑道:&ldo;果真是大内里的公公,本座失礼了。&rdo;他身后一名亲兵大步上前,喝道:&ldo;只会施暗算的阉货,滚!&rdo;一脚一个,竟将那两人扑通扑通,踢下水里去了。

汪占泰一张脸涨得猪肝样红,步回辰重兵压境,郑泽亦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早听说步回辰武功盖世,因此特意将内宦中的高手尽调了过来,隐隐然也有要挟步天军首脑之意。方才舷边二人,也是大内中的一流好手。不想还未能在这位步天教主手下走过一招,便双双被他的无上内力逼了回去,气血反激,麻木手足,如同废物一般。他生怕惹出事来,连忙跟过船来,奉承道:&ldo;这两个奴才果然侍候的不好,难怪步教主要让他们浸凉水醒醒脑子呢。步教主也不必耽心宁王有别意,泽中步教主的西军早搜过山了,一举一动,那瞒得过步教主的眼睛呢?&rdo;步回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赏识他知趣。便示意众将跟将上来。船上水手见诸贵客入舫安坐,连忙解缆开船。

那河道甚窄,不一时船只已摇近对岸。岸边码头之上,珠围翠绕,娇婢美鬟围着一个金冠绣服的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年纪,容长脸面,双眉斜飞,正笑意微微地瞧着渡河而来的画舫。岸边迎候着的两列戎装士兵,果然不是男人,却是百余名粉妆玉琢的女子。森严军阵之中,竟有如此绮丽风情,倒令刀箭丛中厮杀出来的一群汉子们目眩神迷。

步回辰凭栏遥看,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身边两道仓皇目光射来,便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地盯了一眼无可奈何瞧着自己的南宫炽。见他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又转头看着目不转睛,面带笑容地瞧着自己迎下河岸的宁王郑泽。

‐‐在他身近,杏眼桃腮,玉貌花颜,身着戎装小心翼翼护卫在宁王郑泽身侧的红衣女子,正是步天教中死伤无数人命的罪魁祸首,南宫炽在自己面前无地自容的根源,自己结发十年的妻子,南宫蝶。

第99章宴会之辱

南宫蝶背叛步天教主,嫁与定泰宁王,令西南军政大变,隐隐然在天下人口中已有了&ldo;倾国倾城&rdo;的名声。在定泰皇家,亦称这位宁王侧妃容色殊绝,乃是定泰第一美人。此时她生产未久,身体丰腴而容颜端丽,偏又身披战甲,外罩猩红锦袍,滟如红云,色胜桃花,十分美貌中带着三分英气,在宁王身畔的群芳之中,更是艳光夺人。步天诸将之中,有见过这位教主夫人的,也有没见过的,但是俱被她的艳色吸引住了,各式各样的目光俱投在了她的身上。她仿佛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在宁王身侧巧笑睛兮,目光不离宁王身周,顾盼间极有风情。步天诸将有目眩呆看的,有尴尬怒瞪的,亦有冷笑蔑视的,种种不一。惟步回辰不动声色,南宫炽侧身护卫教主,缓步登上跳板,向满面堆欢迎上前来的宁王郑泽走去。

宁王郑泽业见步回辰气度轩然,又早已听得回报他方才在泽中连折自己手下军将武士之事,自知此时不能怠慢失礼,便趋步上前,拱手笑道:&ldo;步教主,小王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rdo;步回辰还礼微笑道:&ldo;岂敢,本座亦闻王驾威名久矣。&rdo;两人客套一番,携手登上高岗。

郑泽延请宾客入幕,在大帐中摆下盛宴,为步回辰接风洗尘,汪占泰等内庭贵监侧席相陪。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绝。宁王及下僚频频向步回辰敬酒,又大谈天下大势,偶尔恭维步回辰边庭纵横之功,言语间自有机锋;步回辰及诸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攻守皆备;汪占泰陪尽小心,使出十分手腕,两头拉扯。这般一来,倒令步天诸将将定泰朝中权臣震主,君臣猜忌之势,瞧了个八九不离十。

谈笑间又说到步回辰亲率骑兵,孤军深入危须腹地一事。这是步天军扬名天下的一场大战,本朝不世出的奇功,论起来在青史中必能留名。便是定泰军将也不好夹枪带棒地编排,宁王只得端起一满杯酒,含糊笑道:&ldo;这样险极之境,非步教主武功盖世,不能进退自如。本王当得替边关万姓,敬步教主一杯。&rdo;他麾下幕僚们听说,纷纷将面前酒盏举了起来。

步回辰捏着自己面前金爵,却不举至唇边,微微笑道:&ldo;这一节是宁王过誉了,本座不过自后增援罢了,建此奇功的,另有其人。乃是本座府中客卿,通识危须地理,胆略才识,冠绝天下。渡翰海而绝流沙,出生入死;烧王庭而绝国祀,危须震撼‐‐非本座饰言夸口,边关十数万军民,谁人不识千骑闯王庭的沈渊沈公子?宁王这一杯酒,本座不敢代领其功。&rdo;说着,三指拈着酒爵,轻轻顿回了案上。

郑泽听得脸色变了几变,他与危须新王书信往来,尔班察若隐若显地提过几次&ldo;人符&rdo;之秘。他虽知道尔班察移祸江东之计,对&ldo;长生不老&rdo;之术也是将信将疑,却也有心一试端倪。但步回辰这般锦绣文章一作,沈渊名扬天下,自己再要伙同尔班察做些什么手脚,只怕天下悠悠之口,史书如椽之笔,在危须王庭一战之外,就要给自己加上个&ldo;嫉贤妒能,自毁国家干城&rdo;的名声!又想着自己正是经略天下的时候,怎能搅到这种咒术巫蛊的阴贱名誉中去?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瞟一眼步回辰,一看之下,更吃一惊。‐‐金爵光滑的表面,已印出了三个深深的指痕,正对着自己,仿佛一张张口冷笑的金面具。金爵的三足如同被裁去一截一般,放在案上竟矮了一层,竟是被步回辰的指力硬嵌在了坚硬的花梨木桌面之中!

众人交头接耳,郑泽气得脸色铁青,他如何不明白这是步回辰示威之意?本也是年轻气盛,飞扬跋扈的性子,此番又是立意要压制步天军的气焰的,更忍不得。便假笑一笑,敷衍道:&ldo;那么,本王将来有机会,倒要见一见这位沈公子。&rdo;眉毛一扬,向身后亲随示意道:&ldo;寡酒无味,歌舞助兴。&rdo;那亲随屈膝领命,躬身退至帐边,向帐外传令。

不一时,鼓乐齐备,大帐的牛皮幕门向两侧拉开,两队珠冠绣袍,长裙锦靴的舞女鱼贯而入,排在厅间,向堂上宾主们屈身施礼。身上桃红衣衫翻飞,腰下绯白异色花间裙散落开来,如云霞曳地,美不胜收,看得酒至半酣的诸将都是眼睛一亮。却见舞女们拜倒在地,一动不动,连头上珠花也不曾摇上一摇,更是心痒难搔,个个都望着席上两位贵人,巴望立时开舞方好。

郑泽见众人有意,向步回辰微微一笑,道:&ldo;步教主,这支歌舞,乃教坊新制,唤作《飞龙引》。因有剑意,小王不得不先问尊意,以防有惊扰客人之嫌。&rdo;步回辰微微一笑,心道这等女子剑舞,能将见惯战场厮杀的军人如何?当即应道:&ldo;如此新奇歌舞,本座岂有不想瞧之理?&rdo;郑泽微微侧脸,向身后笑道:&ldo;步教主有令:卿卿献艺如何?&rdo;

他身侧陪席的南宫蝶娇声应诺,竟长身而起!众人目瞪口呆,这样两军云集的宴会之上,岂有令王妃献舞的道理?随侍在步回辰身侧的南宫炽脸色僵硬,瞧着自己的妹妹眼波流转步下席去,水袖一舞,从袖中舞出一条精光闪烁的银色绸带。刹那之间,庭中舞女娉婷起立,侧身挥臂,一时间数十条绸带在空中流光飞舞,宛若游龙‐‐那竟不是绸带,而是数十柄寒光闪烁的软剑!

步天诸将俱各大怒,软剑这样兵刃,有鞭之韧,有剑之利,最是难学难精,没有明师点拨指教,连入门都难。江湖之上,以刀剑作兵器的大豪甚多,但是以软剑为护身兵刃的,天下惟有步天教主步回辰一个人!虽然他自恃身份,平日不以兵器御敌,护身软剑出鞘之时更是少之又少,但提起软剑名家来,江湖上谁人不识步回辰?此时他的成名兵刃,竟被数十名歌女执在手中,作歌舞调笑之乐‐‐宁王轻侮之意,扑面而来!

此时乐工齐奏鼓乐,众女软剑翻飞,如众星拱月般将红衣战甲的南宫蝶拱卫在中央。南宫蝶妙目顾盼,剑气纵横,一招一式之间如流云飞雪,轻鸿振翅,极有章法。步天众将虽暗自气恼,却也被这美妙剑舞吸引住了目光。惟步回辰愈看愈怒,南宫炽愈看愈是愧悔无地‐‐南宫蝶所识的软剑功夫,尽是昔日三人习武喂招之时,步回辰点拨她的三招两式!虽然剑法不全,但步回辰在软剑上下了多少苦功,造诣何等精妙。只一招一势的变化,便令人目眩神迷。此时却被南宫蝶作了媚人色艺‐‐这不但是在侮辱步回辰,还是在侮辱授他软剑,教他武功的义父,前任教主步天风!

步回辰神色冷硬,正要推案而起。忽见南宫蝶已舞至近旁,一瞬之间,美目斜睨。步回辰与她目光相对,一眼瞧出了她眼神中的无尽怨毒之意。只觉刹那之间,杀气横生!南宫蝶袖子一抖,那软剑剑锋如附骨之蛆,直向他喉头取来!众人大惊失色,步回辰不躲不避,右手二指倏地伸出,正撄其锋!便听一阵叮零铛啷之声,那柄软剑已被步回辰内劲震得寸寸断绝,散落在了地上。南宫蝶目光如恶鬼一般,狠狠地盯着步回辰!南宫炽早已抢步上前,与三名亲兵一左一右地护住了自家教主,毫不示弱地与妹妹对峙,指间已暗暗地捏住了三柄飞刀。

郑泽大怒,喝道:&ldo;怎么回事!&rdo;几名吓呆了的帐内亲卫连忙奔了上来,一把便将南宫蝶推倒在地,反剪双臂提了起来。郑泽跳起身来,骂道:&ldo;贱人!&rdo;大步出席,抢步上前,狠狠地煽了她一记耳光!南宫炽惊得一张口,却没有叫出声来。

步回辰将指间那截断钢甩开,冷冷道:&ldo;宁王何必为难王妃?这剑无刃,伤不了人。&rdo;郑泽一愣,看了一眼步回辰,堆笑道:&ldo;果然如此,我也说这群奴才不敢犯上。&rdo;说着,又踹了南宫蝶一脚,道:&ldo;连个舞都跳不好,扫兴得很。&rdo;

南宫蝶俏脸红肿,唇角淌血,又被这一脚踹在肚子上,更是脸色发白。她倔强地偏开头,踉踉跄跄地被内侍们拖到了一边。南宫炽想起她生产未久,竟被这样折磨,心中一痛,毫无办法地瞧着她与舞女们一齐被内侍们带了出去。

第100章至疏至亲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步回辰与郑泽举手作别,各归营地,相约明日再入武都郡中相会。步回辰率部回返。一离定泰军营,众将立时议论纷纷,都觉得今日一幕,刺杀不象刺杀,折辱不似折辱,全不知宁王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有人道:&ldo;那婆娘拿的便是无刃剑,那剑尖也递到席上来了,还不是欺主!&rdo;另一人道:&ldo;教主当时若不说破,宁王把她打死了,那倒一了百了!&rdo;南宫炽骑马随在步回辰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他虽被步回辰留在身边做了亲军校尉,但是教主身边亲军纪律森严,步回辰亦并未过度倚重于他,时过境迁,人们已不记得昔日青龙门主的赫赫威严。

谢雁齐是南军重将,专从河南道调回步回辰身边效忠用命的。他用兵周密,心思也比旁人仔细的多,听众人大骂南宫蝶,摇头道:&ldo;那也不然,他们自己会将无刃剑呈上谢罪的。教主若不想与他们破脸,也就不好再往前施展。&rdo;众人了然,谢雁齐又向步回辰探问道:&ldo;教主,倒是那剑舞,可有什么不妥么?&rdo;

步回辰控马前行,冷冷一笑,应道:&ldo;那等花架子的三招两式,有什么用处?&rdo;沉吟一刻,又道:&ldo;南宫蝶总共只识我步氏七式剑法,今日舞了三式,名唤&lso;云裾数步&rso;&lso;清露疏桐&rso;,及&lso;万倾松涛&rso;。诸位捉摸着,可有异处么?&rdo;众将面面相觑,俱各摇头,全猜不出这一回剑舞何意。胡乱揣测一通,均觉太过无稽。有人甚或说起了南宫蝶半月前产下宁王长子,竟未能母凭子贵之事,步回辰看一眼僵直坐在马背之上,紧绷如弦的南宫炽,淡淡道:&ldo;无论那孩子如何,均与我步天教无干。&rdo;众将明白这才是快刀斩乱麻的处置,俱各点头,纵马疾驰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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