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33章（第1页）

他看了一忽儿，见开牟伸手从背上取下弓箭，又在箭壶中摸了一支响箭出来，拉弓调弦，向上急射。响箭呼啸着穿云破雾，冲上刀削一般的峰峦之上。众人都仰头上望，大约一炷香时分，便见山顶缭绕的云雾之中，吱吱呀呀地吊下来一个巨大的竹箩。

开牟拉扯竹箩到地面上，对谢文朔生硬地道：&ldo;你，跟我一齐上去。&rdo;谢文朔点点头，刚要往竹箩中跨去，忽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叫道：&ldo;哦唷，我要拉屎！&rdo;

开牟浓眉一竖，正要喝骂，却忽地皱了眉头‐‐他腹中隐隐如鼓，也有些不妥当起来。见谢文朔已深一脚浅一脚往山石深处的树丛中走去，自已拧一回眉头，也趔趄着脚跟了上去。众军瞧了，都咧嘴偷笑，自行散落在石间守御。

谢文朔东走西拐，越走越往山石深处而去。开牟扬声叫道：&ldo;喂，别走远了。&rdo;谢文朔不理，又往糙丛深处走了几步，转过一块大石去了。开牟肚腹绞痛，夹着腿也跟了上去。石后便是一道深沟，沟下有一道浅浅溪流，淌下岩去。谢文朔下到沟中，蹲在糙中。开牟也跟了上来，也寻了块地方解手。

他腹中搜肠刮肚地翻搅，泄了半天才颤巍巍站起身来。谢文朔早已爬上沟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开牟恨恨盯他一眼，虽瞧不起他，也还是小心谨慎，一手按住刀柄，一步一顿的爬上沟顶。见谢文朔并无异状，便道：&ldo;现下该回去了吧？&rdo;

谢文朔看他一眼，问道：&ldo;上面是什么地方？&rdo;开牟咧嘴一笑，道：&ldo;上去你便知道了。&rdo;谢文朔道：&ldo;我爹告诉我了，这里叫至那窟，是不是？&rdo;危须人本就莽直，开牟又是当兵多年，更是直肠直肚，便道：&ldo;是，你随我上去便了。这至那窟是危须圣域，连危须本国中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呢，算你小子有福气。&rdo;谢文朔仿佛有些不放心，问道：&ldo;上面的人怎么拉我们上去？不会摔下来吧？&rdo;开牟有问便答，道：&ldo;再射一支响箭，上面的人便用绞盘将我们拉上去，很稳当的。&rdo;谢文朔哦了一声，眼睛在他身上游移半刻，转身就走。

开牟见状，正要迈步跟上，忽听身后树枝簌簌轻响，正要转身，还未来得及动作，只听后脑风声骤响，一点剧痛，透脑而入，眼前一黑，吭也没吭一声地便瘫倒下去。谢文朔回身过来，一步跨上扶住，将他又拖下沟里去了。

沈渊从树梢间窜了下来，滑下沟沿，伸手拂过开牟天灵，颈后几处死穴，指若闪电，劲力精绝，开牟身体立时软绵，无声无息地便断了气。谢文朔头一次见到这般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惊得目瞪口呆。见沈渊搜索开牟尸身，从腰间摸出左相令箭，也连忙伸手帮忙，手忙脚乱地扒下开牟的皮甲。

沈渊解下开牟腰间佩刀，剃下了他脸上一部大胡子，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胶来，往自己脸上粘贴。又皱眉道：&ldo;这人身量好壮，不知道我能不能扮得像？&rdo;谢文朔道：&ldo;只有他与我才能上去……&rdo;沈渊点点头，用淡墨将自己的手脸涂黑，又套上开牟的皮甲，系上佩刀，道：&ldo;实在不行，便硬闯吧。&rdo;弯腰抓起尸首，轻轻扔进长糙深处去了。谢文朔本一直有些心中忐忑的，见到沈渊却仿若吃了定心丸，鼓起了勇气，指指脚上马靴，豪言道：&ldo;公子，我带了匕首！&rdo;

沈渊微笑，赞道：&ldo;好。&rdo;又道：&ldo;既如此，我再教你两式防身的武功。&rdo;谢文朔一怔，心道危须士兵们都在那边等着两人，怎有时间学武？但是他听从沈渊的话已成习惯，便乖乖点头。沈渊道：&ldo;危须人不重下盘功夫，你来打我胸口。&rdo;

谢文朔随沈渊许久，明白这是指点拳法时的喂招，自己万碰不着沈渊一根寒毛。当下也不犹豫，举拳一式&ldo;平沙掠影&rdo;，向沈渊胸前打去。沈渊笑容不变，左拳向上一掠，早格开谢文朔双拳，道：&ldo;胸口&lso;神藏&rso;、&lso;辱中&rso;各处，全是人身大穴，绝不能让人碰着。但是你只挡不攻，却也不行，迟早要受制于人。&rdo;说着，右手五指轻挥，已经搭上谢文朔右肘肘弯之处。他也不如何用劲，谢文朔只觉右臂由肩至掌，俱是一麻，惊喜叫道：&ldo;啊，公子，你拿住了我的麻筋。&rdo;沈渊微笑道：&ldo;呸，一句话便露了底，什么麻筋不麻筋。这叫&lso;曲泽&rso;穴，是手阳明经大穴，关连心脉，一旦拿实，敌人有劲也发不出来。这个时候你便可以乘虚而入了。&rdo;说着，左拳忽伸双指，径直点上他抓来的掌心&ldo;劳宫&rdo;穴，谢文朔手臂顿时酸麻，软软地垂了下来。他大是惊奇，更觉得点穴之术神妙无比。只咧嘴傻笑，渴望地瞧着沈渊，等他教授这等高明功夫。

沈渊正要教授他这几式擒拿手法，忽听糙丛中脚步声响，当即退到石后，右手按刀，凝神戒备。便听一名士兵扬声叫道：&ldo;卫队长，你在这里么？&rdo;

沈渊放粗了声音，喝道：&ldo;滚，老子有事！&rdo;他危须语说的甚是流利，又兼跟踪危须军之时，一直在潜心揣摩开牟的语气语调，因此学得极象。那士兵果然被他唬住，不再吭声，自分糙穿林，刷刷去了。谢文朔又惊又喜，再无顾忌，全神贯注地向沈渊习学武功招式。

沈渊教会了他这两式手法，又指点清楚数处穴道方位，再教他如何运力，透经脉而制人要害，道：&ldo;你没有内劲，拿住了武功高强的人这里，也是无用。但是这般也好，让人对你防不胜防。&rdo;说着，拿过谢文朔腰间水袋，洒了几滴水在自己指上，又在他掌间&ldo;劳宫&rdo;穴上轻点，指甲轻轻一刺，笑道：&ldo;明白了么？&rdo;

谢文朔掌心微微刺痛，凝神望了一刻，忽地明白过来，欢喜万分，叫道：&ldo;公子，这水不喝到肚里，也能成么？&rdo;沈渊微笑道：&ldo;这是巴豆水，是对付开牟那傻瓜用的。我现下再为你加一料鹘莽刺，那便成了毒水，只要刺伤肌肤，便能伤人。&rdo;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簇枝干如铁的小荆枝来，解释道：&ldo;鹘莽刺跟骆驼刺共生，长得又象。只不过骆驼刺无毒，而鹘莽刺一入血中，便即凝结，令人畜活不过一时三刻。所以你要是瞧见骆驼不碰的骆驼刺，当知那里面长着鹘莽刺无疑。&rdo;说着，将那小荆枝扯碎，挤出枝干内的白浆，尽数投入文朔的水袋中去。摇晃一刻，将水袋还给他，道：&ldo;走吧。&rdo;

第48章窟中灵巫

两人回至岩下。沈渊虽然瘦削，但幸而他身高与开牟相仿，又将长剑用开牟的腰带缠了数层，缚在腰间皮甲之内，总算将腰身撑得臃肿些许。岩边士兵哪里想得到一转眼之间，威武的卫队长已被李代桃僵？并未多加留意，因此两人竟然混了过去，跨进了竹萝之中。

沈渊解下背上的弓箭，象开牟一般取出一支响箭，挽弓搭弦，朝天空中疾射而去。一名士兵失声叫道：&ldo;啊，射的歪了。&rdo;但见那箭去势虽歪，但劲力十足，一般的呜呜有声，直上九霄。想来岩上的人也看得见。果不其然，响箭声势刚息，那竹箩已经转动起来，忽忽向岩上升去。一时间两人如腾云驾雾般，身入云中。

沈渊转头察看山势情形，问道：&ldo;不知道岩上的人是否认识开牟？&rdo;谢文朔也不知道，想着不知岩上有如何的艰难险阻，便将那把匕首取了出来，藏在腰间。又照着沈渊方才的指点，在两掌上都抹上了毒水。

沈渊瞧他细心准备，点头赞许，微笑道：&ldo;很好，只有活着回到中原，才能见着小望儿。&rdo;谢文朔对他的话全心信任，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看着自己身在半空，下面的山石越变越小，一旦竹箩松脱掉将下去，他们必定要粉身碎骨。但只要是在轻澜公子身边，他便全然不惧，倒笑嘻嘻地伸头去看下面的危须人，心道：&ldo;这么高，我撒泡尿下去，能不能淋着他们？&rdo;

沈渊自然不理会他的胡思乱想，只凝神四望，瞧着山壁上各式纹路沟回，以备生变。他明白自己现下已深入敌穴，只要一着走错，立时满盘皆输，一举一动都不能掉以轻心。因此手按刀柄，抱元守一，全神戒备。

竹箩升至峰顶，晃晃荡荡的摆动几下。往岩上落去。沈渊机敏探看，已经瞧见吊着竹箩的绳索绞盘，是安在不远处的一条瀑布山涧之下，两个白衣人扳动木柄，借水流之势绞动绞盘，比单凭人力绞动要轻松许多。沈渊一向听说危须国中少文无教，宫殿什物俱粗陋异常，忽地出现这样巧妙的机关术，心下暗暗称奇。

两人跨出竹箩，那两名扳动木柄的白衣人将绞盘锁定在木桩之上，便快步向他们走来。走至近旁，同时向他们一躬腰，齐声道：&ldo;请验信物。&rdo;

沈渊见他们只问信物，并不打量自己与谢文朔面容，稍稍放心。从腰间取出左相印信，递了过去。一名白衣人双手接过，看了一眼，道：&ldo;嗯，是左相印信。&rdo;另一名白衣人立刻从怀中掏摸片刻，取出一个纯金打造的信盒，另一人回手插去，只听咔咔几声，令箭整根没入，符节相合，两名白衣人脸露微笑，一齐点头道：&ldo;确是左相令箭。&rdo;又验了印信，便又向两人同时躬身，问道：&ldo;请教两位姓名，来意？&rdo;

沈渊一直在细细打量二人，见两人验令信时配合严密，手法丝丝入扣，定是身带武功。又见他们身上穿的俱是粗麻白袍，式样简朴无纹，腰间有黑布系带，中央扣着一颗火焰般的珊瑚珠。他博闻强记，知道这是危须国内的巫者装束，以珊瑚珠肖火，便用来在衣饰间作符，以作供奉火袄神明之意。这两人必是窟中苦修的巫术师，危须人唤作&ldo;灵巫&rdo;的，自来从不出窟半步，难怪不认识左相卫队长。大感放心，当即以抚胸还礼道：&ldo;我是左相卫队长开牟。奉左相令，送左相公子到窟中修行。&rdo;

他知道危须人不重礼节，说话越直接，越不容易露马脚。果然那两名灵巫听了，毫不起疑，左右一分，摊手向一条山道示意，躬身道：&ldo;请公子入窟。&rdo;谢文朔眼望沈渊，沈渊便道：&ldo;左相命我送公子入窟。&rdo;两名灵巫便道：&ldo;请公子与卫队长入窟。&rdo;

谢文朔孩子心性，见他们对己如此恭谨，心下大乐，挺胸凸肚，当先向道上走去。沈渊却有意让过两名灵巫先行，跟在最后，占定了决胜之地。见山道尽头用桐油金砖砌出一座灿金辉煌的山门，门楼上凸雕着巨蟒，孔雀和无数的金雀花，门内却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一条青石铺就的石阶蜿蜒向下延伸。自门中往下望去，深不见底，自然是通往山腹之中了。

谢文朔刚靠近洞门，便觉得里面寒气迫人。又见洞中壁上，灯光如豆，却不是常见的油灯昏黄光晕，而是红中带着暗紫的诡异光华，有些害怕，转头看了一眼沈渊。两名灵巫已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分列两端，躬身举手，道：&ldo;危须圣窟，不得携带兵器。&rdo;谢文朔目望沈渊，沈渊解下腰间佩刀，放在一名灵巫手中；又解下背上弓箭，递给另一名灵巫。乘两人查看兵刃之时，微微摇头，示意谢文朔不要交出身上匕首。谢文朔亦有此意，便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兵刃。灵巫见状，便将手中的佩刀弓箭放在洞口，仿佛随意扔弃一般。重行垂首立在门边，伸手向里邀道：&ldo;公子请。&rdo;沈渊微微颌首，谢文朔便放心大胆地迈步下阶。两名灵巫与沈渊随在他身后，也向洞深处走去。

几人转阶下梯，越走越深，洞外的日光早无影踪。两名灵巫身上的白袍被洞中灯光映得暗紫深红，仿佛血狱中走出来的鬼魂一般。沈渊自不着意，但是谢文朔眼角余光窥见这样诡异情景，却有些胆寒，放慢脚步，慢慢地挨到沈渊身边去。那两名灵巫见他动作缓慢，也不催促，自走到前面去领路。沈渊见状，心道：&ldo;他们倒一点儿也不作防备？&rdo;

又下数丈，洞壁间忽然隐隐有回声传来。沈渊细辩声响，已听出来是水流淙淙之声，又见梯阶绵沿不绝，壁上亦不大潮湿，想来水流还在远处，暗暗琢磨道：&ldo;这里便能听得到水声，看来水势极大。&rdo;想着此时危须国内水涸糙枯，这座圣山中却有这般大的一片水泽，暗暗称奇不已。便见前方一个弯道洞口，阶梯戛然而止，出现了一条又窄又长的石梁。梁下水声远远处来，隐隐轰鸣，显然是极险峻的一处深渊。

两名灵巫走至梁边，左右一分，站在石梁旁边齐声道：&ldo;沉渊在此，修境在彼，公子请。&rdo;谢文朔见那石梁潮湿滑溜，两侧便是万丈深渊，自己万万走不过去，连忙回头看看沈渊，等他决断。

沈渊打量那石梁一刻，青岚轻身功夫海内独步，他要带着谢文朔越过这道石梁自是不难。但如此一来，他的武功也就在两名灵巫面前露了底。心念电转，对两名灵巫道：&ldo;这石梁窄得连猫儿狗儿都爬不过去，我们哪里能走？&rdo;两名灵巫听了，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走至石梁旁边，一人拉着另一人的手，向下攀了几步，伸足勾扯。便听一阵链环当啷之声，那人已从石梁下方拉扯了一根铁索上来。沈渊凝目看时，见那铁索儿臂粗细，并作双股，随着石梁沿伸而去，想来那一头当是连接在对岸的机关之上。

那两人合力扯住铁索，并力拉扯其中一股。两人同心协力，四臂交替有序，如同生在一个人身上一般。不一时，便听窟中当啷声大作，回音不绝；一艘窄窄小船从黑暗中出现，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向岸边驶来。

两名灵巫将船扯至岸边，一人一手抓住铁索，躬身对谢文朔说道：&ldo;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