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75章（第1页）

我打住了。她有些醉意，我看在眼里;突然间她的面容带上脆弱与感伤，她嫌恶地皱起了鼻子。&ldo;那么他呢?我的前未婚夫、心上人，风度翩翩、魅力不凡的雷金纳德&iddot;伯奇?求你告诉我他是哪种人?&rdo;

&ldo;雷金纳德是我导师，骑士团的大团长。袭击过后头几年，是他抚养的我。&rdo;

她面部肌肉扭曲，挤出一个我所见过最酸涩的冷笑。&ldo;好啊，你可不是个幸运儿么?你被导师抚养，我呢，被土耳其奴贩子养。&rdo;

我感觉自己一眼就被她看穿，这些年我是怎么决定任务的轻重主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目光低垂，随即望向房间另一头躺着的霍顿。满屋子都是我的过错。

&ldo;对不起，&rdo;我说，仿佛同时对他们俩，&ldo;真的对不起。&rdo;

&ldo;没必要。我运气还算好。为把我卖到奥斯曼王庭，他们一直没碰过我，进了托普卡帕宫也有人照顾，&rdo;她转开视线，&ldo;所以还不是最糟糕。说到底，我也习惯了。&rdo;

&ldo;什么?&rdo;

&ldo;我猜你从小就崇拜父亲对吗，海瑟姆?现在多半还崇拜着。日月般光辉?&lso;我的父亲、我的王&rso;?可我不：我恨他。他口口声声的自由‐‐精神上的，智力上的‐‐都完全不涉及我，他亲生的女儿。从不为我安排武器训练，记得吗?没有&lso;换个角度思考&rso;的教育。珍妮只要&lso;做个好姑娘，嫁给雷金纳德&iddot;伯奇&rso;。多么天作之合。我敢说苏丹对我都胜过和他在一起。还记得吗，过去我告诉你，我们的命运早已被写定?某些方面我错了，我想，你我都无法预知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可换个角度呢?换个角度我再正确不过，海瑟姆，因为你生来就是要杀人的，你也一直在杀;而我生来就是服侍人的，于是一直在服侍。不过，我伺候人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可你呢?&rdo;

语毕，她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举到唇边，大口痛饮。我猜不出她想借此强压下什么不快的回忆。

&ldo;袭击我们家的正是你那些圣殿朋友，&rdo;饮干了高脚杯，她道，&ldo;我确定。&rdo;

&ldo;但你没看到谁带戒指。&rdo;

&ldo;没看到又怎样?能说明什么?他们肯定是取下了。&rdo;

&ldo;不，珍妮，他们不是圣殿骑士。后来我和他们又碰上了。这些人是被买凶的。是佣兵。&rdo;

是的，佣兵。我心说。给雷金纳德的亲信爱德华&iddot;布雷多克打下手的佣兵……

我凑近她。&ldo;有人告诉我，父亲身上带着一件东西‐‐他们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rdo;

&ldo;我知道。那晚他们抢到了，放在马车里。&rdo;

&ldo;是?&rdo;

&ldo;一本笔记。&rdo;

我感到一阵冰冷与麻木袭来。&ldo;怎样的一本?&rdo;

&ldo;棕色，皮革包边，上面有刺客的标志。&rdo;

我点头。&ldo;如果你再看见，能认出它来吗?&rdo;

她耸耸肩。&ldo;大概吧，&rdo;她道。

我望向熟睡的霍顿，他身上汗津津的。&ldo;等他烧退了，我们就走。&rdo;

&ldo;去哪儿?&rdo;

&ldo;法国。&rdo;

1757年10月8日

一

今早天气虽冷，阳光却很明艳，眼前的景致用&ldo;日影斑驳&rdo;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明亮的光线透过树冠倾泻而下，为林间地面上缀上金色的补丁。

我们三人骑马而行，我打头，身后是珍妮。她早就丢了那身女侍的衣服，换了一身罩袍，长袍从马的身侧垂挂下来。宽大的深色兜帽拉过她头顶，她的面容在底下若隐若现，仿佛从山洞里向外张望：霜染的发丝披散在肩头，衬得她神情益发严肃而深邃。

她后面跟着霍顿，和我一样穿一件整齐扣好的双排扣外套，戴着围巾、三角帽，唯独他坐在鞍上有些佝偻，不仅面色苍白委顿，而且……失魂落魄。

自从烧退以后，他就变得少言寡语。某些时候，原来那个霍顿的神采会蓦地复苏‐‐短暂的一缕微笑，伦敦人智慧火花的一闪‐‐可这些时刻稍纵即逝，他马上会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横跨地中海的整段旅程期间，他都只是独坐沉思，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到了法国之后，我们乔装打扮，购买马匹，向着庄园一路跋涉，他终日默默骑行。看了他苍白的脸色和走路的样子，我觉得他还在疼。哪怕骑在马背上，他偶尔都会一个瑟缩，特别是在路面不平坦的情况下。我不忍去想他承受的痛苦‐‐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方面。

在距庄园只剩一小时路程的地方，我们停下准备。我佩好剑，装填了一把手枪别在腰间。霍顿照做了。我问他：&ldo;你确定能作战吗，霍顿?&rdo;

他甩来一个责难的眼神，我注意到他的眼袋和黑眼圈，&ldo;原谅我说话放肆，先生，我只是鸡巴和卵蛋被拿掉了，一身的豪气还在。&rdo;

&ldo;抱歉霍顿，我没别的意思。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rdo;

&ldo;你觉得一会儿会打起来吗，先生?&rdo;他说，探身去取剑的时候，他疼得脸又抽了一下。

&ldo;我不知道，霍顿，真的不知道。&rdo;

离庄园越来越近，第一名巡逻兵出现了。他站在我马前，从宽檐帽底下端详我。我认出了他：就是上一次亦即四年前回到这里，自己所见的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