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不禁道,“在外头能吃什么哩,菜是烂的鱼是死的,饭馆儿里采买向来是买最便宜的,只一过他们的手又卖得死贵,只是赚你们这些人的钱哩。”
周大诚笑,“没事儿,过了这些时日也就好了,待有空了,我再自己过。”
朱氏没再说什么,都这把年纪了,他也不想丈夫太过辛苦操劳。朱氏道,“看来真是来对了,不然你这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我哪里放心的下。”
周大诚笑,“你若肯住下,我求之不得呢。”
朱氏回了里屋儿,没好气的笑,“留下给你当饭头子,是吧?”
“是。”周大诚说着,又从柜子里拿了个青皮包袱出来,打开全是胭脂水粉,周大诚道,“这是我给你买的,一直忘了往家里捎呢,你既来了,就拿着用吧。”
朱氏以往年轻时爱个花粉儿,现在年纪大了,再怎么打扮也回不到青春少年时,只管每日挽了光溜溜的纂儿,簪一根金钗固定发髻,既庄端又贵气。现下看到胭脂水粉,又是自己丈夫买的,朱氏心下亦是欢喜,笑道,“怎么想起买这些东西呢,怪费银子的。”
周大诚笑,“费什么银子。”亲自倒了盏温茶给朱氏,周大诚道,“我知你年轻时好个打扮,只是那会儿我没银钱。后来做生意赔了,倒累得你卖了嫁妆才缓过气来。到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不给你买给谁买呢。”
朱氏一把年纪,给周大诚甜言蜜语哄的都红了脸,轻啐他一口道,“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做甚,我既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你日子是好是坏,我都跟着你。谁还没个坎儿呢,如今咱们都挺过来了。你买了这个,我就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我呢。”
说到往事,周大诚亦有几分感叹,望着朱氏细纹渐生的脸庞,周大诚想到自己亦是一日老似一日呢。朱氏这样欢喜,不知为何,周大诚心里就觉着对不住朱氏。朱氏跟着他吃了许多苦,他却忍不住跟张三姐儿勾搭在一处儿,若是朱氏知道,且不说要如何的闹上一场,怕朱氏自己也要气坏了身子呢。
想到此处,周大诚颇多愧悔,揽住朱氏的肩道,“丽娘,且在镇上多住些时日吧,我雇个小丫头来伺候你,不用你烧火做饭。”
朱氏顺势靠在周大诚的肩头笑着,多少苦时候都熬来了,只要这人对她好,其实那些苦她从未觉得苦。朱氏抿嘴儿笑,“哪里是那样的娇贵人呢。先时儿子们要上学要娶亲,还有家里田地,不亲自照管着,我实难放心。如今他们都大了,你这里没个人也不成,这样,我住两月,介时等你钱庄里的事闲了些,我再走呢。我虽没别的本事,做饭包管是实惠的很,菜我只掐尖儿的买,肉也要挑鲜的,鱼只要刚从池子里捞上来还鲜活的。你在外头吃饭,我不是怕糟销银钱,我是担心你吃不好呢。”
朱氏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脾气,她关心你会一五一十的说,若是她气了恼了亦会一五一十的说。周大诚笑,“好,我还就喜欢吃你烧的饭呢。还记不记得,先时咱俩还没成亲,我去你家帮忙做活,记得那时你蒸的馒头,我一口气吃了一屉呢。”
说起往事,夫妻两个默契非常,温情处处,周大诚也渐渐把思念张三姐儿的心事丢开了。只管每日按时的上下班,吃媳妇做的饭,晚上难免敦伦一番。
这样的周大诚,朱氏再也不能信周大诚能有外心。怕是有小人瞧着她家大诚有出息,故意造的谣呢。
朱氏的一颗心,也渐渐的搁回了肚子里。
张三姐儿回了镇上,见周大诚鲜少再来找她,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亦不去找周大诚。反正先时周大诚在她身上花用银钱不少,张三姐儿手里并不少银子,只管守着铺子过活。
周大诚不来,张三姐儿倒是迎来了新邻居。
当初周大诚为了讨张三姐儿的欢喜,给张三姐儿盘的铺面儿地理位置虽不是绝佳,亦是中上地段儿了。张三姐儿边儿上的铺子也是新开的,并且还是熟人呢。
不是别人,正是孟二龙的粮铺子。
先时孟二龙忙活着成亲,就是孟大龙在这里支应。且孟大龙又是个嘴皮子俐落的,远亲不如近邻,与右邻右舍处得格外亲近。尤其张三姐儿,虽然没在孟家庄住过几日,但她与方大海成亲时,孟大龙也去喝过喜酒帮过忙的,怎会不认得张三姐儿这张妩媚风流的脸蛋儿。
且此时又与当初不同,那会儿张三姐儿刚与方大海成亲,尚且青嫩稚涩。不料,不过一年的工夫儿,张三姐儿就出落得此番妩媚风流来。
孟大龙先时瞧见周大诚在此出入,方大海却住在别处儿,那孟大龙最是个眼明心明的,怎能不解此番意味儿。心下咋舌,怪道方大海这番又贷银钱又开铺子,原来是把媳妇卖了呢。
周大诚在时,孟大龙自然对张三姐儿客气三分,不敢唐突。待过些日子,只不见周大诚上门儿,孟大龙的心思不由活络起来,心道:莫非这小媳妇儿与周大诚掰了不成?不然,怎地这些日子不见周大诚来呢。
孟大龙是个男人,身高体壮有的是力气,张三姐儿一个弱质女子,身娇体嫩,但凡有些力气活儿,自己干不来的,只管来央求了孟大龙去帮忙。
孟大龙正是发愁寻不着时机的来亲近张三姐儿一二,这会儿有了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张三姐儿纵使有些水性儿,喜欢的也只是周大诚这样的有钱人,哪里瞧得上孟大龙呢。纵使孟大龙身上穿一件绸衣,只是瞧那绸子的质量亦是平平,不过是面儿上的事儿罢了。张三姐儿瞧他不上,不过寻日里使唤着傻小子出膀子力气罢。
孟大龙却觉着张三姐儿对他欲拒还迎,直勾得他心痒难耐,若非张三姐儿是个泼性,孟大龙用强的心都有了。
孟大龙贼心尚未得逞,孟二龙与许氏就来了铺子里。不过是刚刚开张的小铺子,哪里用得着这些人,且又不是孟大龙的本钱,孟大龙不过是给兄弟暂时支应罢了。如今兄弟跟兄弟媳妇都来了,孟大龙自然识趣的回家。
只是经镇上这些时日,孟大龙见识了香姑娘的美艳,又瞧过了张三姐儿的风流,心道:若是自己也能开个铺子做了东家有了银钱,这些女人还愁不能到手吗。
孟大龙生出此念,再回家种田就显得漫不经心起来,夜里辗转反侧,与自家婆娘商量道,“我看二龙的铺子很不错,若是生意好做,我也出去闯闯,总比这样土里刨食儿的轻省些。”
孟氏道,“说的轻巧,若是生意好做,现今都是有银钱的了。”见丈夫面儿上不悦,孟氏又道,“且先看着二龙他们吧,若是他们生意不错,你在外头开个铺子倒无妨。只是又有一件难处,咱家里这些家底子你也是知道的。通过不过五六十两银子,哪里就有银子去盘铺子做生意呢。”
孟大龙道,“且看吧,如今我尚无门路,待有了门路,再说开铺子的事儿不迟。”好在并未被美色冲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