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西方向,沙海尽头扭曲升腾的金红热浪之中,那缕冰寒刺骨、混杂着魔功波动的精神共鸣,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钉进李十三几近枯竭的识海!
来了!是那帮阴魂不散的耗子!或者说,是两条滑溜溜的泥鳅!其中一个的气息正是地宫里那冰坨子般的白衣家伙!另一道……
嗡!脑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夯砸了一下!剧痛、灼热、撕裂感混杂着这股新涌入的、仿佛能将灵魂冻僵的寒意搅成一团糟,眼前金星乱迸。然而那缕共鸣只存在了一刹,如同投入沸水的一点冰屑,瞬间被滚烫的沙海气息焚灭,再无踪迹,仿佛只是疲惫濒死下的幻觉。
李十三狠狠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舌尖顶在上颚,逼退那股眩晕,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无论是不是幻觉,都不能停在原地等死。他抓紧时间猛灌下最后几口腥膻刺鼻、足以熏退沙狼的发酵驼奶,任由那股带着腐烂奶酪味的暖流粗暴地冲撞早已伤痕累累的胃壁,压榨出最后一点行动所需的力气。将那件能隔绝部分沙海高温、质地粗砺如同树皮的厚毡斗篷严实裹紧,塞好水袋和干硬的肉饼袋,最后看了一眼部落驼队消失的方向——热浪扭曲,只剩一片滚烫的金黄。
他咬紧牙关,拖着那条被冰蚀掏空的残肩和如同灌满烧红铁砂的右半身,跌跌撞撞,朝着远离那片“九幽”魔氛感知波动的方向——东偏北——挪去。每一步落下,滚烫的沙粒都透过破鞋滚烫地灼烤着脚板,腿脚每抬一下都牵扯着腹部被火山渣石强行“堵漏”的经络“煞涡”,带来钝刀子搅动般的闷痛。身体在高温炙烤与冰毒残余的双重煎熬下濒临崩溃,但他不敢停,靠着那被部落老者指过的西北方位(那里或许有一线生路),凭着市井底层磨砺出的最后一股拗劲儿,像一条在热锅上被烤蔫却还不肯蜷缩的死鱼,艰难挣扎。
不知挣扎了多久,身体麻木得只剩下机械的挪动。眼前无边无际的金黄沙毯上,忽然撕裂开一道极不和谐的“伤口”。
不再是纯粹的黄沙。前方几百步之外,沙海凹陷下去一大片不规则的碗状区域。碗底中心,稀疏地生长着数十株极为怪异的植物。
那是一小片低矮的荆棘丛。枝条虬结,扭曲如濒死之蛇挣扎的姿态。通体呈现出一种饱经烟熏火燎后的死寂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浆。枝干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凹凸不平的粗糙痂皮,裂开的缝隙深处却是滑腻的深紫色,如同脓结。枝杈顶端,顶着一簇簇同样深紫色的、形同风干肺叶般诡异蜷曲的绒团。没有叶片,只有遍布枝干的尖锐倒刺,那刺呈诡异的钩状,尖端闪着一点幽蓝的冷光。
荆棘丛中央,最为刺目的是三五棵扭曲畸形的、已经彻底枯萎的“树”。说是树,不如说是几根被巨大外力强行扭曲揉捏成抽象模样的焦化枯木!最高的不过一丈,主干焦黑如炭,树皮皲裂爆开,翻卷处露出焦化的内里,质地粗糙如同松脆的木炭。最为惊悚的是,在这些焦黑扭曲的主干表面,残存的、部分未曾完全炭化的木髓,竟隐隐形成一张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僵硬的模糊人脸的轮廓!空洞的眼窝和裂开的口腔,无声地凝固在焦黑之间,仿佛在烈日下无声嘶号!
这片诡异的荆棘洼地,与其说是绿洲,不如说更像一片被强行截留下来、诅咒烧炙过的地狱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得发齁、如同熟透腐败水果混合着金属锈蚀的铁腥气,刺鼻得让人脑仁发胀。
李十三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一股强烈的生理厌恶和莫名的、源自本能的威胁感让他汗毛倒竖。想绕开?但这片凹地范围不小,边缘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隆起的沙丘根部。绕行意味着更远、更无遮拦的路途。
水袋晃动,沉重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嗓子冒出的浓烟灼烧着理智。这片凹地深处,靠近那片扭曲焦木的地方,似乎有一小块地势最低的区域,那里的沙土颜色深得像湿润的淤泥。或许…有水?
饥饿、干渴、重伤带来的绝望与最后一丝侥幸像毒藤勒紧心脏。九幽炼气诀在体内艰难运转,吸收着沙石中那点微薄燥热煞气,反馈的能量细若游丝,但聊胜于无。他攥紧水袋,脚步踟蹰片刻,终究还是被那深色沙土的诱惑压倒了本能警告,缓缓朝着那片死亡荆棘丛,朝着那几棵焦黑扭曲、凝固着人脸的枯木挪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紫色绒团的阴影,警惕着钩刺的锋芒。
空气甜腥得腻人,靠近那几棵焦黑枯木时,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脚下深色的“湿土”不过是颜色较深而已,踩上去依旧滚烫干硬。唯一的“水源”迹象,是枯木焦黑的根部附近,趴伏着几只形似蜘蛛、却有八条竹节状细长腿、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结晶般硬壳的怪虫,虫壳在枯木幽暗处闪烁着黯淡的光。它们一动不动,似乎是靠着吸吮枯木深处残留的最后一点阴湿苟活。
就在李十三距离最近那棵凝固着扭曲人脸的焦木不过三步之遥,目光在那些暗红晶体怪虫身上逡巡,犹豫着要不要冒险撬开它们的硬壳取汁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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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陡生!
呜——
一股极其微弱、如同怨魂夜哭般的锐响!
自他左前方那片最茂密的暗红色荆棘丛中,贴着滚烫的沙面,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那不是实体!而是数道颜色极其诡异、近乎透明的浅黄褐色粉尘气流!它们高速旋转、凝聚成极细的针束状,如同被无形气流牵引的恶毒丝线,无视了空间距离!
目标!是他裹在厚实沙鼠皮斗篷下、因剧烈疼痛和不稳而微微起伏的腹部!丹田气海区域!
“嘶——!!”一股强烈到足以瞬间麻痹意识的冰寒锐意,甚至抢在那些粉尘针束之前已经刺入皮膜!李十三的汗毛如同被无形的冰针瞬间扎透竖起!全身的痛楚在这股极致危机的刺激下被瞬间压退一线!他几乎是在感知到那致命冰寒锐意的同一刻,仅存的完好右臂猛地向下一捞——不是拔刀(他那口破柴刀早丢了),而是下意识地将腰间那个沉甸甸的水囊向上猛地一兜!同时身体借着这捞起水囊的力道,拼尽全力地向左后方倒仰!
动作仓促、狼狈!速度却已是他此刻残躯所能达到的极限!
嗤嗤嗤!!!
一连串细密如牛毛刺入坚韧皮革的微响瞬间炸开!
那数道浅黄褐色的粉尘气流大部分被兜起的水囊挡住!这些粉尘气针诡异到极点,触及充满沙土微粒的浑黄液体时,竟发出一连串极其短促的“滋啦”灼烧声!水囊厚实的皮质表面瞬间被蚀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黑点,丝丝缕缕带着腥甜铁锈味的白烟从黑点处袅袅升起!
但仍有一缕极其刁钻的气针!
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李十三倒仰时勉强暴露出的右臂小臂靠近手肘内侧的皮肉上一掠而过!皮肤如同被无形的烙铁轻轻一擦!
一种极其阴毒的、如同淬了千年墓穴寒冰的麻痹感和丝丝缕缕阴寒蚀骨的气息,顺着手臂经络猛!然!钻!入!
“唔!”李十三闷哼一声!整条右臂从手肘往下瞬间麻木僵冷!仿佛瞬间被冻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厚冰!水囊脱手砸在滚烫的沙地上,浑浊的水液汩汩流出,瞬间被沙粒吸收,只留下深色印记!
轰隆!
几乎在他被粉尘气针袭中的瞬间!
荆棘丛深处!
那块他最初感知到魔功波动的、最是荆棘纠结繁茂、投下浓重紫色阴影的核心区域!
暗红色的荆棘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中撕裂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