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沉在万丈冻海深渊底的玄冰坨子。
地宫废墟那点儿残存的热乎气儿,早在头顶寒雾重新弥漫的瞬间就被吸了个精光。空气又沉又黏,混着崩碎石头缝里渗出的冷铁味儿、壁上朽烂冰油苔藓的土腥霉气,还有种更邪性的甜腥——像是从万年玄冰核心里渗出来的一点骨髓气,清凌凌的,却冷得能冻穿三魂七魄。
李十三维持着那个攥紧右手的古怪姿势,半跪着杵在瓦砾堆里。整条右胳膊从指尖到肩胛骨,裹在了一层厚实、泛着青黑色冰晶光泽的硬壳里。这冰壳子冻得极其邪乎,不像水汽凝成,反倒像从那块被他攥碎在掌心里的金属疙瘩里直接长出来的,硬邦邦、沉甸甸,把整条胳膊死死焊在原地,挪动半分都不可能。
可冻是冻住了,那股钻心剜骨的滋味却半点没少!胳膊里面的筋肉骨血,被掌心深处那点核心的烫劲儿和这冰壳子渗进去的冻劲儿两头拉扯,每一寸都在尖叫。寒气像亿万根淬了冰的钢针,顺着骨髓缝子往里扎。而掌心里头那点暖意,不甘心地拼命挣扎,顶得冰壳内部发出极其细微、却让人牙齿发酸的吱嘎碎裂声。他整条右胳膊,这会儿就是座架在冰火交征炼狱上的独木桥,疼得他眼前发黑,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一口腥气堵在喉咙眼儿,愣是硬生生憋了回去,生怕一张嘴,那口支撑着不倒的残气就得喷出去。
也就在这时——
呼……
一股微弱、如同深洞阴风刮过石笋尖儿的气流,突兀地从对面那片倒塌祭坛后头、那片被更多杂乱巨岩和崩碎柱子掩了大半的昏暗空间里,吹了出来。
紧跟着,气流经过的位置。
地上一片积攒了不知多少年、厚厚一层墨绿色的铜锈混杂着凝固油脂的污垢表面。
无声无息。
浮!现!出!
一道极其新鲜的……爪痕?
但那爪痕的轮廓太过规整!深陷边缘如同锐利的薄刃刮过,带着非自然的整齐锋锐感!
爪痕两侧,几点微弱到几乎湮灭在昏暗光影里的残存深蓝色星点碎屑——像冻僵的铁匠铺里炉火熄灭后最微弱的一点火星,粘附在墨绿铜锈底子上,蓝光幽冷,带着一种金属寒髓深处才有的冰澈之意!
就在李十三的目光被这道新鲜爪痕和几点微末蓝点死死抓住的瞬息!
他头顶斜上方!
那根斜插在乱石堆里、表面布满蜂窝状冻裂豁口的巨大粗棱石柱根部!
被厚厚灰白色蛛网状冰霜覆盖的阴影中!
毫无征兆!
极其极其轻微地!
动!了!一下!
并非石柱本身晃动!而是其根部覆盖的霜层最边缘、一处几乎融入背景的模糊隆起!极其轻微地向内……收缩!了!一丝缝隙!
动作轻微、滞涩到极致!如同沉眠了亿万载的冰冷古兽!被某个无法抗拒的意志强行从最深沉的梦魇中唤醒!极其不情愿地、艰难地动用了某一块早已僵死的肌肉!
唰!
李十三的汗毛如同被无形的针瞬间扎刺!一股冻结血液的恐怖警兆先于视觉传递至全身!他浑身的冰火剧痛竟被这突兀的极致威胁感瞬间压退一线!仅存的完好左手下意识狠狠一撑满是碎石棱角的冰面!带着冻僵如半截铁墩子的身体猛地向后倒仰!
几乎在他身体向后倒仰、视线强行抬高的刹那!
哧!
一道幽影!
比最深沉的地脉寒煞还要暗、还要冷!细窄狭长!如同一截刚从远古巨兽椎骨上劈凿下来、饱饮了亿万载玄冰寒气的凶器矛尖!
毫无声息!无视了光线阻隔!
自那石柱根部阴影隆起的缝隙中!
贴着石柱粗糙冰冷的表面!爆!射!而!出!
其速!
快!逾!奔!雷!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