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当凤岐意识到时,他已经躺在了军帐里。昏沉中有人走到他身旁,他油生恍如隔世之感,浑浑噩噩地低唤道:“疏桐……”
昏睡中他盗汗得厉害,此时浑身都已湿透,鬓发粘在脸颊上,被汗水打成一缕缕的。
陆长卿盘膝坐在旁边,沉默须臾,道:“……我在这儿,你想要什么,要喝水么?”
凤岐的手在毛毡上摸索,陆长卿看了片刻,握住了他的手。那手细长瘦削,冰凉入骨,与陆长卿儿时记忆中的温暖有力大不相同。因为手筋被挑断过,凤岐总有些用不上劲儿,一只手便不停地重复抓握的动作。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过去只能仰望的男人,如今却在他手心瑟瑟发抖。这一次次的抓握宛若尖针般一下下刺痛陆长卿的心,他知道自己直到现在都是爱着这男人的,爱他便不忍伤他,不伤他便对不起兄长。
“疏桐……我……”
陆长卿静静端详着他微微蠕动的苍白嘴唇。
“我……死后,你……不要让他们知道……否则……军心……涣散……”一缕鲜血从凤岐苍白的嘴角淌下,陆长卿用帕子替他擦去。
“……我不让他们知道。”陆长卿说。
“疏桐,你创的狴犴阵法,我……恐怕没有机会陪你演练……”凤岐喘息道,“你……不要伤心……尽快撤离此地……”
“……我若死了……你不必内疚……谢谢你,这、这些年……我为你……死……并不……后悔……”
陆长卿如鲠在喉,艰涩道:“……凤岐,你又在装病是不是,你故意说这些话给我听……”
然而似是否定他的质疑,凤岐又猛然咳出一口鲜血。他浑身抖得像筛子,汗水一层一层地冒出,原本滚烫的身体,反而变得冰冷。
他一定是梦到了当年为陆疏桐挡箭那一晚的事,陆长卿听陆疏桐讲起过,每每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
士兵在帐外报,抓到三个在营地附近窥伺的人。陆长卿放不下凤岐,下令将三人带入。却不料,来者竟是那小院中的老者和他两个孙子。
两个孩子并排站在一起,更加难以分辨,连右眼角的红痣都一模一样。
谢戟扫了抱着凤岐的陆长卿一眼,皱着眉坐到了军帐的角落。谢砚几步跑过去,惊诧地回头问老者:“爷爷,他就是国师凤岐?他好像病了?”
老头儿也走了过去,瞧着凤岐雪白的脸,叹道:“国师,您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庆侯,国师病得不轻,容我给他把把脉。”
陆长卿审视着老者,问:“靖侯没有为难你们?林中阵的事他们难道没有追究?”
老者哈哈一笑:“庆侯倒也不是鲁莽的人,我和凤岐玄渊他们的酒鬼师父是老交情了,玄渊那小子不敢为难我。”
陆长卿知道那林中阵必有隐情,只是当下无暇多问,扶起了凤岐一只细腕。
那手腕上横陈着一道刀疤,看去分外狰狞。
老者把了脉,翻了翻凤岐的眼皮,摸了摸他的手脚,写了张方子。陆长卿细看了一遍,凝着脸慎重吩咐给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