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太学的朱漆大门前,三十六名青衿学子举着竹简围成圆圈,竹简上用丹砂写着斗大的"算学妖术"四个字。为首的贵公子甩着腰间玉珏,靴底碾碎地上散落的阿拉伯数字木牌:"我等研习《九章算术》十载,岂容竖子用西域胡符亵渎圣人之道!"
李岩的青铜马车在喧哗中停稳,车辕上新铸的算珠装饰随着车身轻晃,发出细碎的撞击声。他掀开帘子时,恰好看见自己推行的"改良算筹"被丢进泥坑,刻着0-9的骨牌沾满马粪。
"公孙公子这是要堵算学科举的门?"李岩踏过满地狼藉,靴尖勾起一枚被踩裂的骨牌,"明日便是天下首次算学殿试,你父亲司空大人难道想让大秦Engineering(工程)无人可用?"
公孙羽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父亲主管咸阳宫营建,上周刚因算错斗拱承重导致殿梁崩塌,此刻正靠在太医院灌药。"我等研习的是方田粟米正宗六艺!"他扬起手中竹简,"尔等搞的什么加减乘除符号,分明是混淆视听——"
"叮铃"一声脆响,铁蛋推着一人高的青铜算盘撞开人群。这东西由三十六根铜柱串起九排算珠,底座刻着李岩亲自设计的"+-x÷"符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让让!让让!"铁蛋扯着嗓子喊,"陛下要现场考校算学真章了!"
围观人群自动退开。李岩抬手招来三个不同身份的人:穿粗布衫的匠户之子、戴玉冠的世族子弟,还有衣裳打着补丁的农家少年。"今日题目——"他指向远处正在修建的咸阳新渠,"渠长七里二百步,深一丈二尺,底宽三丈,面宽五丈,需用多少土石方?"
世族子弟立刻铺开竹简,用算筹摆出复杂的方框,口中念念有词:"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农家少年攥紧算筹的手却在发抖,他连"丈步"换算都记不清。
李岩却朝匠户之子点头。少年掏出牛皮封面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他昨夜熬夜推导的公式。他拨动青铜算盘,算珠碰撞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先算截面积!(上宽+下宽)x深÷2,再乘长度。。。。。。"当算珠停在最后一排,少年声音发颤:"回陛下,是。。。。。。二百八十三万五千立方尺!"
公孙羽突然暴起:"你竟敢用西域邪术!算筹之法哪有如此快捷。。。。。。"话未说完,铁蛋已经捧来竹简,上面是太府寺昨日刚算完的标准答案——分毫不差。
"看见没有?"李岩拿起骨制阿拉伯数字牌,"所谓胡符,不过是让每个数字都有唯一符号,让算学不再是少数人的天书。"他转向农家少年,"你可知道,用传统算筹,你刚才那道题需要移动算筹三百二十七次,而用算盘和数字符号,只需七十九次。"
少年眼中泛起泪光。他爹去年因算错赋税被关进大牢,此刻他颤抖着抚摸骨牌上的"0":"这个。。。这个空位数符,真的能让我学会算田亩?"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太学祭酒王通带着十名博士匆匆赶来,手中捧着染血的竹简:"陛下!算学典籍《海岛算经》被盗,守阁博士被刺!"竹简上还粘着半片绣着玄鸟纹的布帛——那是齐国田氏的族徽。
李岩瞳孔骤缩。他记得三个月前,齐国曾派使者阻挠算学科举,说"庶民习算必乱纲常"。此刻看着公孙羽不自然的闪避眼神,他突然明白:这些世族害怕的不是算学,而是庶民掌握算学后,再也无法用"天算奥秘"垄断赋税、工程乃至国策。
"去查公孙府的马车。"李岩低声吩咐铁蛋,转头对王通拱手,"烦请祭酒大人,把算学殿的青铜算筹模具取来。"
当铁蛋扛着一箱沾着血迹的算筹模具回来时,公孙羽的脸已经白得像死人。模具底部清晰刻着玄鸟纹,正是田氏私铸的标记——他们竟用偷来的算学典籍熔铸私钱!
"好个研习六艺。"李岩举起染铜锈的算筹,"你们垄断算学典籍,不过是想让百姓永远算不清赋税,让匠户永远算错工料,让大秦永远建不好驰道水渠!"他突然提高声音,对围观百姓道:"今日我便当众宣布,算学科举不再考《九章算术》注疏,只考实际测算——"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马蹄声。一辆装饰着齐国旗帜的马车疾驰而来,车中抛出血淋淋的木盒,里面装着《海岛算经》残页和守阁博士的断指。"李岩!"车上之人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算学乃天授之秘,岂容你这庶民蝼蚁染指?"
铁蛋正要冲上去,李岩却按住他的肩膀。他取出新制的"计算尺",这是根刻满对数刻度的青铜尺,轻轻拉动间,便能算出复杂的开方乘除。"天授之秘?"他冷笑,"那我便用这天授之尺,算出你面具下的真面目——"
计算尺突然发出蜂鸣,刻度停在"齐地田氏庶子田横"的位置。面具人发出惊呼,拨马便逃,却被早埋伏好的墨家门徒用机关网擒住。扯下面具的瞬间,公孙羽突然扑向李岩,袖中短刀直取腰间的阿拉伯数字骨牌——他真正想杀的,不是人,而是象征算学平权的信物!
"当啷"一声,铁蛋的铁锤砸在短刀上。李岩看着跪在地上的世族子弟,突然想起在墨家作坊见过的场景:老匠人教小徒识字时,用算珠串成数字,比对着竹简上的蝌蚪文。知识,从来都不该被玉珏和冠带垄断。
"从今日起,"他举起那套沾满泥污的阿拉伯数字骨牌,"太学算学馆向所有良民开放,不管是匠户、农人还是商贾之子,都能来学个位十位百位,都能看懂加减乘除等式。"他转身看向已经苏醒的农家少年,"你明日便来算学馆,我让铁蛋教你用算盘算亩产,用计算尺量水渠——"
少年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围观百姓中,不知谁先开始鼓掌,掌声像春雷般在太学门前炸开。公孙羽瘫坐在地,看着自己视为珍宝的《九章算术》注疏被百姓踩在脚下,那些曾让他高人一等的算筹奥秘,此刻在青铜算盘的光芒里,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暮色降临,李岩站在算学殿的台阶上,看着铁蛋带着匠人给青铜算盘镀上鎏金。算珠碰撞声中,他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是某个曾被拒之门外的寒门学子,正用袖子擦拭骨牌上的泥污,像擦拭着梦想的微光。
这场算学争霸,从来都不是数字游戏。当第一个农人用阿拉伯数字算出自己该缴的赋税,当第一个匠户用算盘核清工料账目,当知识的枷锁被算珠一粒粒崩断,大秦的土地上,终将长出比青铜器更坚固的东西——那是让每个百姓都能挺直腰杆的,算学的力量。
而在算学殿的阴影里,被擒的田横正用藏在齿间的毒囊咬向手腕,他袖口滑落的丝绢上,用密算算着:"灭算学科举者,可掌天下赋税。。。。。。"但他不知道,李岩早已在计算尺里藏了更可怕的杀招——当算学成为每个庶民手中的利器,任何想垄断知识的阴谋,都将在加减乘除的法则里,被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