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暮春飘着细雪,朱雀大街的米铺前挤满了攥着铁钱的百姓。穿灰布衫的老妇人举着三枚锈迹斑斑的钱币,指尖在寒风中发抖:"掌柜的,前日还能买三升粟,怎的今日只给一升?"
柜台后的账房先生将算盘拍得山响,铜框眼镜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燕国的铁钱含铜量不足两成,市面上早不认了!您老瞧瞧这钱——"他拈起一枚掷在青石地上,脆响中裂成三瓣,"连咱们百工署的铁钉都不如!"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混着婴儿的啼哭。街角阴影里,几个头戴毡帽的汉子交换眼色,袖中鼓囊囊的布袋里,千枚燕国铁钱硌得手腕生疼。他们不知道,此刻咸阳宫的偏殿内,李岩正捏着一枚字迹模糊的铁钱,在青铜灯树下来回踱步。
"陛下,燕国已在辽东私铸二十万枚铁钱,"蒙恬的甲胄还带着北疆的寒气,"卑职查获的走私船上,压舱物全是这等劣币。"
殿角的火盆"噼啪"炸开火星,映得李斯面色铁青:"燕人妄图用劣币套购我大秦粮食铁器,此风不刹,国库必空!"
"啪——"李岩突然将铁钱拍在案上,钱面"燕易王三十七年"的字样在木纹上投下扭曲的影。他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案头竹简《钱法九章》哗啦啦翻到末页:"当年商鞅变法,为何要废布帛金粟,专行铜钱?"
无人敢应。李岩指尖划过案上摆着的新旧两种钱币:左边燕国铁钱薄如蝉翼,边缘毛刺割手;右边秦国新铸的信用铁钱沉甸甸压手,钱文"大秦始皇帝"五字间,细如发丝的银线若隐若现。
"明日卯时,"他忽然扯下腰间玉珏,"传所有商贾、百工、儒生至咸阳宫前广场。蒙恬,调五百羽林卫布防;腹?,带墨者准备验钱术。"
一、金銮殿上的赌局
次日辰初,咸阳宫前的青铜阙楼下已围得水泄不通。燕国使者子之穿着狐白裘,嘴角挂着冷笑,与齐国贵族田横交头接耳。他们身后,百余名燕国商人捧着装满铁钱的竹筐,故意将钱币弄得叮当响。
"陛下驾到——"
李岩踩着九级青铜台阶而上,玄色冕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间,广场中央的青铜巨鼎"当啷"落地,鼎内盛满清水。
"今日只论一事,"他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块城砖上,"这燕国铁钱,究竟是钱,还是废铁?"
子之越众而出,广袖一甩:"我燕王念及秦燕交好,特铸钱币互通有无,陛下何故刁难?"
"刁难?"李岩忽然笑了,指尖掠过鼎中水面向后一挥。百工署的工匠抬着木箱鱼贯而入,箱中码放着清一色的燕国铁钱。"墨者,验钱。"
腹?的弟子墨离上前,手中托着漆盘,盘内并排放着银针、石胆水和炭火。他先取一枚秦国旧铁钱投入炭火,半盏茶工夫夹出,钱币红亮如新;再取燕国铁钱同样处理,刚一接触火焰便"滋啦"冒起青烟,落地时已扭曲变形。
"列位看清楚了,"李岩拾起变形的钱币,"燕国铁钱含铅量七成,铜仅一成五,遇火即化,入水即锈!"他转身指向巨鼎,"若用此钱买粮,你们敢吃鼎中水煮的饭?若用此钱买剑,你们敢拿这等废铁上战场?"
广场上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子之的脸瞬间煞白,余光扫向田横,却见对方正盯着李岩手中另一枚钱币——那枚信用铁钱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钱文凹槽里,银线如流水般蜿蜒。
"即日起,"李岩突然提高声音,"燕国铁钱贬值三成,凡三日内兑换秦国信用铁钱者,每十枚旧钱可换七枚新钱。三日后嘛。。。"他指尖轻弹,新钱落入鼎中溅起水花,"便如这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了。"
二、贬值碑前的绞杀
未时三刻,咸阳西市竖起三丈高的"贬值碑"。整块花岗岩上,"贪小利者损大财"七个隶字深深刻进石里,落款处"大秦始皇帝诏"的印玺红得刺眼。
燕国商人们发疯般冲向石碑,竹筐里的铁钱撒了满地。为首的老商揪住墨者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不能这样!我们运钱来一趟,路上折了三成货物——"
"货物?"李岩不知何时到了碑前,靴底碾碎几枚铁钱,"你运的是粮食还是兵器?昨日在函谷关,可是查出你们车底藏着二十张弩机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