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不知她叫苏荷花,只是见花架后的小妇人身姿曼妙多瞅了几眼,凭他的眼力,一下就看出,夏衫之下的柳腰丰臀??????鬼使神差般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花瓣后面影影绰绰的侧脸,竟是一点都不比茉莉逊色。登时,他便看直了眼睛。这昌平府的花楼,虽有百花齐放,可时间长了也就倦了,更何况昌平地处北地,皮子细腻白皙的妇人着实少。看到茉莉花后的妇人,他顺势起了心思,只是观人穿着打扮,刚起的心思去了大半。虽不是上等绸缎,却也是一般人家用不起的蜀锦,更何况脸颊肤如凝脂,芊芊素手一看都没干过活计。这等妇人,夫家一定不差,还是不招惹为好。他歇了心思,转看着花卉,偶尔逗弄一下笼子里的八哥。以为只是惊鸿一见,没想到在芍药丛中又遇见了,这次却是隔着花瓣对了个眼,只一眼,他的魂就被勾走了!望着惊慌的背影,他逛花鸟市场的兴致都没了,胡乱买了一只口舌灵巧的鹦鹉。这次却是心想事成了,又碰见了仿佛刚出山的、勾人而不自知的小狐狸般的妇人,还是个投怀送抱。“嘭!”车内一声响动,吓得车辕上的车夫小厮齐齐一抖,面面相觑!车内,拳头砸在车厢,杨管事清醒过来,懊恼道:“无事,加速回府。”“架~”车夫一声吆喝,巷子留下一串越发急促的嘚儿嘚儿声。夕阳下,静谧的巷子被饭香浸润,呼唤着每个归家的人。眼看离家主宅子越近,小厮车夫都忍不住激动,一天的奔波终于可以结束。“去,找人,找不见我今儿就死在这里。”尖锐刺耳的女声打破了满巷静谧。车夫给小厮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扯了扯缰绳,马儿的速度慢慢减缓。小厮硬着头皮向车内道:“老爷,快到了。”杨管事诧异,只是,不等他细问,尖叫声顺着摇晃的车帘飘进来。“找不见,那我现在就去死。”尖细的嗓音就像指甲在青石板上划过,令人心惊。他皱眉,眼里皆是不耐,顺着车帘缝隙看了一眼远处的宅子,耷拉下眼皮。荷花看着垂手立在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管事,气得直跳脚,她从半上午等到太阳下山,眼看天都要黑了,还不见人影,算个什么事儿?“哼,那我现在就去死。”轻哼一声,抽出袖子中的布带,进门就往房梁上甩。吓得小厮普噗通一声跪地上,想抱住人腿又碍于男女大防不敢,只得苦苦哀求。管事也着急起来,“真找不见,我家老爷跑东跑西谈买卖,行踪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晓的。”杨管事进院门,就看见在屋里跳脚的妇人。荷花也看见了他,停了甩布带的动作,双手环胸望着进来的人,也不说话。见状,杨管事垂眸,再撩起眼皮时,却是温声道:“谁又惹你生气了,现在怀里身子,得多注意些。”荷花瞬间委屈上,扑倒在木榻上作势大哭,“你还说,都是你??????”杨管事挥手让人下去,进屋坐在椅子上,道:“刘家闹了出去,老爷子被气病了,我不得出面解决,找人走动走动,不然你这不明不白跟了我,老爷子那边??????”啜泣的荷花一顿,抬头道:“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杨管事叹气,他是真不想管,可不管不成呐,说来他也是被荷花坑了,明明说得是刘氏,到头来竟是刘家苏氏,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有,此事处理不好,可真真里外不是人。他起身踱步到窗前,只低低的声音传来。“你先回,我这边处理好就来接你,刘家不敢把你怎样。”荷花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委屈道:“我不想要麻婆伺候,你给我换个人。”麻婆,原本在杨管事宅子做后厨活计,现在跟她去刘家,能骂人,将刘家骂的没人敢往她跟前凑,但也管东管西烦的很。“麻婆是我娘跟前伺候的,你怀了身子,她照顾你我放心。”听着杨管事的话,荷花摸了摸肚子,柔声道:“那你送我回去。”刘家,院子静悄悄,与周围人家烟囱青烟袅袅、灶房锅碗瓢盆叮当响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荷花自己下车,扶着腰趾高气昂进院门。正屋东窗下,有人影晃动,她权当没看见,娇娇地喊道:“麻婆,给我做点汤水。”说完,扭着腰肢回了厢房。原本这里是她跟刘家宝的婚房,现在刘家宝搬出去了,就成了她一人的天下。木几上干果盘里是剥好的核桃仁,她捻起一块扔嘴里,踢掉鞋爬上炕,靠在锦被上想事情。却说正房,刘老妻咬着后槽牙低骂:“个没皮没脸的娼妇,看我不撕了她的皮,这么糟践我儿??????”嘴上说得狠,恨不能生吃了人,屁股却是坐炕上没挪动分毫。坐在椅子上的刘老头气闷道:“你少说两句,本来能私下解决,一份休书的事儿,你非得闹得沸沸扬扬,到头来还不是咱家面儿不好看。”见丈夫怂得没一点点骨气,刘老妻怒道:“你个没种的,被人骑到头上来你还想着退让,合着不是你戴绿帽子啊!”这一声嚎,将左邻右舍吓一跳,心道:这刘家,何时能消停!不过,却都是十分好奇,很是期待后续如何。想到那苏荷花竟然明目张胆给刘家宝戴绿帽,而刘家竟是拿人没办法,私下里都觉得刘家没骨气。不过,那苏荷花敢跟那管事勾搭,就是仗着自己娘家的势,现在府城,也没几户人家能当面跟苏家村苏家叫板。就是苏家,眼看着后辈科举入仕,说不得又是另一个“紫阳梁家”,可现在却出了这等丢脸的丑事,也不知内里是何情形。荷花才不关心家里,这次,她就是明着借三叔一家的势,看看能把她咋地。原本,之前老爷子来说事,她被刘家宝一顿忽悠,听信了花言巧语,釜底抽薪让老爷子丢了个大脸。彼时,她还真以为刘家宝是醒悟,想上进。结果,刘家是给他走动出钱谋个衙门的差事,只是,不知怎地,差事没着落,她倒是先听到了不该听的。说来那晚也是巧了,半夜憋得慌,起来解手时听到正屋有动静。她就悄悄摸到窗户根下偷听,就听到那死虔婆竟然给丈夫出主意,让去勾搭典吏家的闺女,事成既能纳妾又能借着老丈人谋得一门差事。“没办法,谁让苏家使不上力呢!”荷花攥着拳头回了屋,心中发狠,不靠娘家也要让那死虔婆跪在她面前后悔。原本,她也没打算勾引人,只是想在花鸟市场与那些游手好闲家里却有门路的纨绔搭上话。只是,杨管事就这样撞上来。她见过杨管事,但人不一定记得她,况且,若是说了娘家,杨管事不一定会帮自己。因此,荷花察觉到杨管事不记得她且还别有心思时,主动出手,在花市门口崴脚,打碎的花盆还伤了手。在杨管事送她去医馆的路上,装作无甚见识的小妇人,真真假假诉苦。丈夫不行她不孕婆家不喜是真,但娘家不出头她一人苦撑却是假,甚至,她还模糊的姓氏在,只道是刘氏。也是没想到,杨管事竟是色胆上头,从医馆出来直接将她带回家。后面的事,顺理成章却也出乎意料!越轨的结果,是她中途改了主意,却也有杨管事色令昏智的原因。只是,仅仅一次就怀孕倒是令她没想到,想到三年来的苦和骂,她不能替刘家宝白担。想到目眦欲裂的死虔婆要扑上来打死她,刘家宝还拦着不让出手,荷花心中就一阵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