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只模模糊糊觉得商队赚的多,比靠地吃饭强多了,现在却不一样了,就像张椿所说,进商队也是听命行事,而张家商队日后如何还不确定。“所以,你想单干?”范家才的嗓门都破音了,他着实没想到二儿子这么大胆,竟然想着自己组建商队。要知道,组建商队可不是可花钱了,不算请人来押车,就是买车买马都得一大笔钱,即便骡子便宜,那匹也得几十上百两了,家里哪能拿出这些银钱给二儿子造哦!范明诚挠着脑袋,道:“我不建商队,就收咱们村的洋芋番薯,运来卖给张大哥的作坊,赚个差价。”他有这想法还是受张椿启发,张椿家的番椒酱卖给了蜀中的商队,但刚开始却是一锤子买卖,因为蜀中客商买了方子,说是他们蜀人喜食辣也种番椒,能自己做。可后来,另一波蜀中客商来打听番椒酱,这些客商就捎带买回去一些番椒酱,起初价格还挺高,后来价格慢慢降低,采购量也减少。就是因为蜀人自家先前做番椒酱多有发霉坏掉了,后来他们自己摸索做出来了,在外面买的人家就少,但因味道有差异,有些人喜欢吃昌平的番椒酱,他们就低价买一些,卖价也不高,赚个路费。同理,张家作坊收洋芋番薯,以往是村里人家合伙雇牛车、驴车拉到苏家村称重结钱,若是他在村里收好,组织人手直接全部拉来卖,收货时比作坊的价格低半文,赚个路费是不是也成?看着儿子说得头头是道,范家才皱眉,“你咋确定村里人就能卖给你,自己拉来虽费事,但好歹价钱高半文哩。”“哎呀爹。”见老爹打击自己,范明诚不乐意了,跺脚道:“儿子算过,自己拉来卖算上租车租牛的钱,中途的饭钱,住店的钱,不比低半文卖给我划算。”范家才不相信,见老爹迟疑,范明诚开始细算。不过,确实如他所说,看似卖价低了半文,但只要卖给他就不用操心;若是自己卖,就要找人合伙一起来卖,一起租车,路上吃住花用,还要提心吊胆,与之相比,直接就近卖就很省事。范明诚觉得他爹就是自己挣钱路上的绊脚石,嫌弃道:“爹,你不信那是你没见识,我去找舅舅说,舅舅肯定觉得行。”“你舅忙嘞!”被儿子嫌弃,范家才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想到过几日商队来村里收果子,小舅子挨家挨户去提醒,还要操心即将出贡院的侄子,哪有心思考虑这些。“行了行了,我跟你舅说。”苏长青知晓外甥的主意时,大为惊叹,“我还想着让明诚在府城的铺子去学学,日后当个管事,没想到这小子已经想好出路了。”与外甥的想法相比,虽他提出的去铺子学习好像更轻省,但却得看人脸色,还得磨炼几年甚至十几年,外甥而立之年能当上管事都算早了。当年二哥能在府城当管事,主要还是那时候读书人少,识字会算术的更少,而且未尝没有老爷子年轻时在府城留下的人情做铺垫。至于倒卖洋芋番薯,是个苦活,架不住外甥自己喜欢,而且,这样一来姐夫家在村里更有威望,于后辈儿孙更有益。得了舅舅的夸奖支持,范明诚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马飞回家张罗起来,前一段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挖洋芋了,现在正是收洋芋的好时机。只是,志栋表弟乡试结束,家里人还要等放榜,若是能考中,少不得要留下庆贺一番,因此,只能暂时歇了心思。苏志栋随着人流走出贡院大门,在一群白胡子老头中尤为显眼。别看昌平府大,下辖九个县,将近五百个村子,可文风不兴,全府城的秀才二百余人,今年参考者,除个别年岁太大已是年近古稀走路都成问题的老秀才,余者皆来参加乡试。而立之年的秀才占比三成,似苏志栋这般不及弱冠就已经考中秀才的,更是只有二十几人,不过他是年岁最小的。加之好些人硬撑着考完三场,现在是强撑一口气往出走,步履羸弱,颤颤巍巍,萎靡不振,更显得这帮前两年才中的新秀才英姿勃发,玉树临风。“大哥,这边这边。”安儿又蹦又跳站在路边挥手。本来他想挤到前面去接人,可苏婉拦住了,看着那些胡子花白的老爷爷级别的考生,苏婉很担心安儿将人挤倒出现踩踏事故。因此,一家人都站在靠近贡院大门的路边等。苏志栋顺着人流缓缓往这边走,见家里人都在,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见长子稳步而来,苏长青亦是难掩心下激动,尤其是看到周围多少与自己同龄的人出贡院,酸涩自豪齐涌,一时之间心潮澎湃竟是红了眼眶。“走,你爷奶在昌泰楼等着了,咱们快过去,今天在昌泰楼吃饭。”苏志栋一惊一喜,“爷爷也来了,那我去请师父师母来一道。”苏婉笑道:“早请了,师父估计都已经到了。”昌泰楼雅间,老爷子、李氏都在,苏娟、范家才陪着二老,范明诚已经跟范掌柜搭上话,准备将家里的山货下次带来卖给昌泰楼。范掌柜与范明诚勾肩搭背进雅间,拱手道:“给老爷子贺喜了,范某提前讨一杯酒,到时候老爷子可别嫌弃范某是粗人啊!”老爷子向来谦虚,闻言哈哈一笑,道:“借掌柜吉言,若是能中,家里办流水席,到时候还要麻烦贵酒楼的大厨掌勺。”“好说好说。”范掌柜豪爽摆手,道:“再有一刻钟人就来了,人齐了就上菜。”心里却是咋么,这苏家他跟苏长青苏志栋打交道的次数最多,就是与苏志刚也打过交道,也没人文绉绉啊!范明诚已经跟爹娘说起将家里山货卖到昌泰楼,两人齐齐起身感谢范掌柜照顾,“小儿胡闹,掌柜的不用放在心上。”“无事,山货酒楼一直收的,只是寻常山货自有人供应,若是那些干菌、熊掌虎皮,我们概不拒绝。”范明诚在一旁嘚瑟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范大哥难做的。”范家才给儿子来了一下,“叫叔叔,没大没小。”范明诚很是不乐意,可碍于他爹的威严,只能唤道:“范叔叔。”其实,他可以跟范掌柜称兄道弟的,范掌柜也不介意呢!范掌柜虽与范明诚才认识,却觉得此子很有经商天分,尤其是那份活络劲儿,与他年轻的时候很相似,若不然,他才而立之年的岁数咋能胜任昌泰楼大管事多年,还在昌平府置办了一份家业?老家村里幼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除了进军营爬上百夫长位置的发小,谁还能比得上他能干?不过,有些事不急于一时,况且听范明诚意思,日后多会来往于岷山县与苏家村,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拉关系。范掌柜心里美滋滋,哎呀,这苏志栋有大学问,考中举人是迟早的事儿,他昨晚还担心如何将两家关系更进一步,不想今儿机会就送上门来了。下楼时,见到忙碌的小二,随手扯住一人吩咐道:“地字一号房的菜品一会儿人齐了优先上。”“得嘞~”小二拉长语调,应和着自去忙碌。等苏长青、张氏带着儿女进来时,凉盘干果碟已经上全。“快洗手,坐下说。”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苏志栋连忙过去行礼,苏娟、范家才也受了一拜。苏娟乐,“回村我就吹牛去,咱们志栋以后可是要拜见皇帝老爷的人呢!”苏婉当捧哏,“那姑姑你可要换个说法,”见大家的目光都看来,促狭道:“就说侄子孝顺,非要给你拜,不拜还不成。”起身的苏志栋膝盖一软,差点又跌下去。苏长青笑道:“别逗趣了,快洗手。”为了拜见长辈,苏志栋上楼前连“三急”都没顾得上解决,见师父还没来,道:“爷爷奶奶,我下楼接师父,你们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