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苏婉说,有这二百文买啥不好,就一盏灯笼,实在不实惠,还有些傻大头。偏张椿还有理有据,“在学堂念书时没少沾小树的便宜吃好吃食,这盏花灯就当谢礼了。”小树翻他一眼,接了花灯转手交给姐姐,“姐,你帮我提着。”安儿还想说占便宜吃的还是他家的吃食,咋不给自己送一盏当谢礼,不过想到椿哥艰难的求亲路,歇了起哄的心思。转了一路,同行姑娘人手一盏花灯,大家一起去小摊子吃了一碗酒糟汤圆方才散去。回村的一道,去亲戚家的一道。自始至终,张康毅都跟在后面,还帮忙提着多出来的花灯。没收到张康毅的花灯,苏婉庆幸,结果,离开大部队回外婆家时,看到安儿手里那盏走马灯,以及安儿心虚的笑容,捻了捻手指,终是敲弟弟脑门一记。走马灯,便宜的也要一两银子多,更何况安儿手里这盏,六角如飞檐翘起,上挂红缨流苏,下坠丝绸做的蝴蝶,旋转时似振翅飞舞,苏婉估摸,得要二三两银钱。自家最小的也就杏儿安儿,两人已经过了狗都嫌的年纪,外婆家的小树也不小了,见到走马灯只参观了一回。可花灯带回家,却引起旻逸兴趣,甚至兴头头要自己做。当然,苏婉也没少被老爷子念叨。因在老爷子看来,这种烧钱的走马灯肯定是五孙女买的,家里其他人要想买都不敢,“买那作甚,不能当吃不能当喝,挂着照光也不亮还费蜡烛。”苏婉拨弄着流苏乐呵呵道:“有人献殷勤,我就收了,不然让人眉眼抛给瞎子啊!”老爷子一听便知是谁献殷勤,没好气道:“没个分寸!”嘴上说是没个分寸,心里却如明镜,知晓孙女对张康毅的求亲不抗拒,不过也没多说。有四孙子苏志明久久没有定亲在前对比,苏婉这孙女早早有人来求亲,虽有些辈分问题,可也不算大事,毕竟,降辈分的又不是自己。再说,就这刁钻的孙女,也就张康毅能降得住,不然嫁一般人那不是结亲是结仇。毕竟,也没谁家想娶个嘴刁又难缠的媳妇。苏婉将走马灯挂在卧室的梳妆台上空,本想挂在通堂,她爹说挂外面容易褪色,苏婉就挂在了卧室。安儿嚷嚷着要挂书房,被张氏拧了一把耳朵。元宵后,不过十几天的光景便出了正月,庄户人家又开始准备一年的劳作。春风送暖春意盎然,秦家却面临离别。得老爷子亲笔手书,秦嵩云要送儿子秦小鹿回京城念书,而女儿在出嫁前也要回京陪陪经久未见的祖母。临回京城前,两人来苏家小住,秦小鹿那叫一个伤心,“哥哥你不能跟我去京城吗?”看着眼泪汪汪的好友,旻逸没半分同情,只有羡慕,道:“小叔叔当然不能跟你去啊,小叔叔还要上学呢。不过京城多好啊,你哭啥,等我以后有钱了去京城找你玩儿。”秦小鹿眨巴着泪眼,“京城也有书院,哥哥,去京城读书也行啊!”别说,苏志安还真想去京城,可惜,他现在年岁小,才堪堪十岁,再说无功名,他爹肯定不放他出去,因此安慰道:“哭啥,你大师兄要去京城的,有人欺负你找你大师兄,等我过两年考中秀才去京城游学就找你。”秦小鹿现在很是知道些大人口中的虚话,诸如“赶明儿”就不一定是明天,“过两年”肯定不是两年之后,因此,他要一个准话,“过两年到底是几年?”“嘎??????”安儿挠头,抱起人道:“等我考上秀才啊,不然我爹也不让我去游学,不过等你姐姐成亲时,你又能来昌平府啦,咱们也就见面了,哭唧唧可是有损男子汉威严。”几个男孩子在通堂嘀咕,东间,秦芸说着家里的安排,“我祖母多年未见我,想我回去陪陪,再说前几年准备的嫁妆都在京城,需要理理。”在婆家说嫁妆之事,秦芸还是有些害羞,脸颊浮起红晕。“也是呢,大哥开春就北上去京城,到时候你们还能见面。”苏婉倒是觉得没什么。张氏却心有担忧,只是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表露,思忖着备哪里东西让秦芸一道带去京城。当晚,夜深人静时,张氏说起心中忧虑。苏长青沉默半响,低低道:“亲家不是那样的人,阿芸性子也好,再说,这门亲事要成要退不在咱家。”要他说,只要儿子出息,即便没秦家这门亲事,日后的亲事也不会太差,但秦家绝对是最好的。只是,主动权都在秦家手里,就如当初定亲,自家哪敢肖想秦家。“别想这些了,想了也没啥用,要阿芸小鹿察觉,还觉得不乐意他们回京城,再说是京城亲家老爷想孙子孙女了,回去看看也没啥。”苏长青安慰妻子,转而说起送礼之事。张氏道:“给阿芸的备一份带回京,再给志栋捎一份,秦家肯定找镖队,咱就托镖队押送到志栋手中,他亲自送去秦府。”“也好,备礼你多问问婉婉,让杏儿也学学。”秦芸和秦小鹿要回京城,苏婉也准备了送别礼,只是家里的正式走礼却有些难。毕竟自家没底蕴,给秦府的礼,只能尽力而为。她提前找秦芸打听秦府人口喜好,待人离开后忙碌了好几天才备齐礼物。不过也不知安儿给张康毅说了啥,那人的脸皮过了一个年更厚了,见天儿来家,不是帮家里收拾菜园子就是帮老爷子收拾学堂的花园子。张康毅得知苏家要备礼,给苏婉说了一回自己从南边买回来的东西,也没说免费送啥的,苏婉就是看在他没张口就“能用我就送来”的份上,选了些笔墨书画团扇之类的,苏长青按市价给了钱。给京城秦家备的礼,男孩子为笔墨纸砚,男性长辈就是书画,女性全是团扇或香囊。给秦芸的那份,是当下就能吃用的,干果山货偏多,贵重些的就是玛瑙制成的小首饰。苏婉出手画了簪子、耳坠的图样,拿着她爹从商队手中换来的玛瑙去银楼定制。因着风鸡多是卖给西北及北关来的商队,因此,苏长青换了一匣子玛瑙宝石,上品的都是小的,大一些的品相不算顶尖,但也不差,打磨做首饰也不算浪费,这次定制首饰,给家里人也有。苏婉取回一盒子首饰,刚回家就叫了人进屋,“娘,来看。”张氏本坐在廊檐下筛番椒种,笑着拍了拍衣襟起身,杏儿早已飞奔进通堂。家里定的首饰多,只银料和加工费就得百两多,不过银楼看上了设计图纸,只收了三成费用。而且每样首饰专门配了盒子,虽木盒用料一般,但雕工精细且里面铺着红绸,看着绝不是低档货。张氏的是两支银簪,簪尾镶紫晶玛瑙,还有两对耳坠,青提和红石榴造型,寓意多子多福。看着四个盒子,张氏激动又难为情,“我都这大年纪了,给你们姐妹做一些就成。”“爹送你的,还专门让我画的图纸哩,娘你就带着吧,过几天魏嫂子出月子,刚好戴着去吃满月酒。”苏婉笑说。魏小妹正月还没过就生产,给苏种林家添了一个男丁,苏种林早早就来请家里人去吃满月酒。苏长青也笑,不过他更多的是心酸,成亲将近二十年了,终于给媳妇打了新首饰。张氏笑看旁边坐着喝水的丈夫一眼,道:“太招摇了。”苏婉摆手,“不招摇,你要不戴,日后若要别人知道只给师姐做了首饰,还误以为我哥不孝顺呢!”当然,苏长青也是很孝顺的,专门打磨了宝石给爹娘做了抹额和帽子,都是府城绣坊做的,不论针脚还是绣工,都很出彩。老爷子又念叨了一回,苏婉就见不得老爷子这念叨劲儿,道:“您老戴不戴的我不管,我奶这抹额,现在正戴得,过几日去种林伯家吃小虎的满月酒,奶你就戴着,我娘戴她的新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