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妻子怀里抱过孙子放地上,道:“去吧,你爹也在呢。”看着孙子跨过院门,他才呵斥妻子,道:“头发长见识短,现在是赔几件家具的事儿吗?如何让老爷子消气才是正经。”再说,老爷子已经扯到“对杨家亲事不满”,就差直言家风不正恶待新妇,若真要传出去,只怕自家在村里没有立足之地了!“先让忞宇去,老爷子再不待见志强,为忞宇好也要容忍几分。”两人等着,想借孙子在老爷子面前插诨打科,将这件事一笔带过。再说,李氏带着二孙媳坐在通堂,两人脸色都缓和了,任外人是看不出半分异色。苏婉忙着擦桌子,这一桌除了自家女眷,就是来帮忙的妇人,没看到大伯母,支使杏儿去找人。二伯母白氏捻着瓜子吃,笑道:“大哥大嫂感情好,这都大半辈子还黏糊的很。”这话,若是同辈之间调侃也没什么,可通堂还有几个没到成亲年纪的女孩子。李氏正要开口,杨氏起身道:“奶,你们坐着,我去问问当家的。”苏婉看了转身出通堂的二堂嫂一眼,又去看奶奶,还没看出门道,张氏已经带着后厨帮忙的妇人进来。大家说说笑笑,或是称赞这门亲事好,或是好奇南边的菜式,气氛活络起来。出通堂的杨氏将丈夫叫到一边,说了家里的事情,末了道:“我跟奶过来时,爷爷让公爹过去,你要不回去看看?”苏志刚捻了捻手指,端盘上菜不小心沾了油,黏糊糊,他皱眉道:“你不用管了,陪着奶就行。”说罢转身出门,没想到与气呼呼进门的柳氏撞了个正着。柳氏一把拽住二儿子,骂骂咧咧,道:“你爷大发威风作践你大哥呢,跟我去看看。”苏志刚脸沉心寒,挣脱拽住自己衣服的手,道:“大哥做错事该罚!”柳氏想发火,见二儿子脸色阴沉,不想大儿子再受罪,只得压制火气。只是,谁也没想到,老爷子这次是铁了心。苏志刚才进院子,还没走到厢房门口,老爷子的声音就从上房传来,“怎么,我现在说的话不顶用了,老大呢?”苏长渝绕过墙角进大门,神色讪讪。对于廊檐下断了扶手的躺椅以及跪着的人,苏志刚连个眼风都没给,径直进屋,道:“爷爷,你吃好没,三叔说没吃好过去再坐一会儿。”“吃好了,你爹给你咋说的?”苏志刚看着凌乱的地面没回话。见状,苏长渝不敢装傻了,舔着笑脸对二儿子道:“志刚,你大哥一时气不过??????”“气比不过就跑来砸我家,下次气不过是不是要拆我房?”苏志刚回怼不带一丝犹豫。苏长渝愣住,老爷子却彻底没了耐心,“志刚,带忞宇去你三叔家。”苏志刚抱起搂住老爷子腿的侄子转身出门,回到苏婉家,将孩子交给小柳氏,道:“大嫂,爹娘有事,你带好忞宇。”苏忞宇已经在头席上吃过,挣扎着要下地玩,小柳氏搂着不让乱动,他只能嚷嚷着叫爹。也是幸好苏忞宇说话不是很利索,也不懂事儿,不然将苏志强罚跪的事儿当堂说出来,小柳氏的脸面决定掉地上捡不起来。苏婉是席面结束才知道隔壁的事儿。庄户人家知晓粮食来之不易,加之席面做菜用的油水多,因此,席面上没吃完的菜都折在一个盆里,末了送给来帮忙的邻居、交好的人家,也没人嫌弃是剩菜。今日是儿子定亲宴,亲家是京城人,不说亲戚,家里长辈都来不了,好在亲家邀请了致远书院山长及交好的夫子,苏长青唯恐招待不周,特意选了江南菜,且特意叮嘱加大菜量,响应昌平这边大碗吃席的习俗。合计一番后,考虑到儿子在书院、府城的私交,还额外多备了五桌。本就算得宽裕,席面结束,没上桌的整席剩了七桌。苏长青合计送一整席给老爷子,借着喜气让老爷子邀请村里长辈小酌一番。“志刚,端一桌没动的,晚上让你爷和里正、族里几位伯叔乐呵乐呵。”苏志刚正往板车上装桌椅板凳,推诿道:“给栋儿留着,今儿有山长夫子在,我看来的学子都不敢放开,明后闲了再请来尽兴一回。”“有的有的,七桌没动呢!”见搪塞不过,苏志刚支吾道:“那行,三叔你放着别动,还完桌椅回来我端过去。”苏长青心下诧异,在侄子与儿子拉着桌椅往村里去之后,派小儿子过去看看。安儿这小子,调皮归调皮,关键时候机灵劲儿就显出来了。他进院门时,看到廊檐下跪着的人便没往里走,趴在门上偷偷看了几眼,回来找没人的地儿打报告,“爹,大堂哥跪在廊檐下,院子静悄悄,躺椅也摔坏了,就是没看到爷爷人。”“在家玩吧,别乱说。”虽苏长青特意交代了一回,安儿也答应了,可这小子转头就去找亲亲二姐。“二姐,爹不让我乱说,我只告诉你啊。”苏婉失笑,一个脑瓜崩过去,道:“答应爹了怎么还告诉我?”安儿捂着额头,皱眉道:“再这样以后有啥事都不跟你说了。”说完跑院子去找杏儿安儿玩。灶房,张氏正念叨着给村里哪几家送菜,苏婉进去时,她正将一大碗剩菜,和三碗没动过的新菜、一盘糕点装篮子。“婉婉,正好,这个给你大堂嫂提过去,回去时捎着。”苏婉提着篮子在家里找了一圈没见人,出门恰好碰到从隔壁出来的小柳氏,笑道:“这不让我找到躲懒的机会了,大堂嫂,篮子你捎着,我就不往村里去了。”小柳氏笑着接过篮子,“行,我刚准备回去,篮子让你哥捎回来。”“篮子不急。”苏婉说着摸了摸忞宇脸蛋,见蔫哒哒,问要不要在自家玩。苏忞宇摇头,小柳氏也不想儿子留下,趁着儿子往自己怀里钻的机会,道:“困了,我带回去睡觉,不然一会儿又要闹人了。”送走小柳氏,苏婉找了没人的机会蹭到李氏身边,问道:“奶,大堂哥咋了?”“耍威风把屋砸了,你别多问。”怕她跑过去凑热闹,李氏叮嘱道。苏婉无语望天,以前咋就没发现大堂哥还是个窝里横的!心如猫挠,苏婉恨不得长一双千里眼顺风耳。为了多听点动静,一下午都在西院转悠,扫了前院后院,在菜园子锄地。可惜,隔壁静悄悄,直到里正、族长等人的声音响起,也没听到丁点动静!得了三儿子的孝心,老爷子也不见外,叫了几个老伙计来家坐坐。正堂已经收拾好,堂桌还在,椅子却是换了新的,也不见往日摆着的花瓶、作花盆的竹筒,虽堂画还在,但墙上的泥渍很是醒目。来得人都活了大半辈子,说句不好听的,土都掩到脖子根,都是人精啥场面没见过,只当没看见装糊涂。老爷子特意令老伴温了好酒,一桌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就着热过的江南菜,抿着小酒,想当年忆往昔。苏志强站在一旁帮忙斟酒,亦或是筷子不小心掉地上,他帮忙捡筷子换筷子。中午本就没吃饱,又跪了一下午,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菜味酒香一个劲儿往鼻孔钻,还要被各位爷爷各种支使,苏志强觉得,以往二十几年,从没哪日能像今天一样难捱。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离席时月光照耀大地。苏志刚早已套好马车等待。送走老友,老爷子慢悠悠踱步回屋,见二孙媳正在收拾桌子,让人回屋休息,对长孙道:“这桌子,你收拾。”末了,无视惊诧的长孙回东屋,只声音传来,“收拾完就回吧,明儿早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