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前灯明亮,灼热,一丝不苟。米盈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的眼角,又绷直脖颈细细凝视,终于发现几条若有似无的颈纹。
一声重重的叹。
床上男人被吵醒。
邝嘉伸手一摸,床侧空荡荡,一下子坐了起来:“老婆?怎么了?”
“睡你的吧。”米盈关灯回床,却没好气拨开了邝嘉横过来的手臂。
后者以为她还在为了结婚纪念日的事生闷气,挤出个贱兮兮的笑来:“老婆,你等我忙完这一段,我给你补过,好不好?别气了,我错了我错了。。。。。。”从前谈恋爱时米盈最喜欢听邝嘉讲话了,声音沙沙的,偏沉,说起情话来格外性感,可如今也不知是听够了还是听腻了,声线如引,在她脑袋里点燃了一蓬干草,莫名其妙,心烦意乱。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五年。
她也早已迈过二十五岁大关,今年二十七,虚岁二十八,在奔三的路上疾驰。
理论上讲,还是年轻,大好人生尚未揭开一个角,满盘珠玑亟待采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米盈不是想不开,只是道理讲出来容易,记心里却难。
前几年没觉得怎样,就最近这半年吧,生活里各种琐事和麻烦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脑儿涌过来,她有些招架不住。
体检报告上出现的红箭头。
被网络舆论裹挟的年龄焦虑。
公公婆婆催着想抱孙子,经常给她送来大把中药,苦得要死。
爸妈上了岁数,耳根子软,近来总相信一些保险推销,都是骗人的。
天河这边开了几家网红面包店,她热血上头也加盟了一家,结果总公司跑路了,赔了个底掉。
她和邝嘉都是独生子女,自己又是远嫁,婚前说好的,每年春节轮流陪对方的父母过,却也因为这样那样的麻烦而未能兑现。
。。。。。。哦,还有。
前几天结婚纪念日,邝嘉正好投身公司项目里,忙忘了,没准备礼物,急急忙忙点外卖送了她一束花。
黑色包装纸里裹着蔫巴巴的红玫瑰和白色满天星,土得掉渣。
米盈最注重仪式感,想到自己二十七岁之前的人生,逢生日或是大节小节都要操办一番的,party蹦迪好不热闹。五年前的求婚,邝嘉请了他们所有相熟的大学同学前来见证,那天的眼泪好像还没干呢,可如今,这束丑了吧唧的花就好像是狠狠摔在她脸上,无情告知她——别再做那小公主的梦了,成年人的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问题叠着问题,没人永远哄着你。
该醒就醒醒吧。
尽管可憎,但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毕竟不在眼皮子底下,听到抱怨,米盈妈妈的第一反应是女儿远嫁受欺负了。视频电话里,老母亲撸袖子开骂:“邝嘉欺负你?还是公公婆婆给你气受?我飞过去撕了他们。”
“咱们家和邝嘉家里比起来也不差,从小富养你,就是要你挺直腰杆,凡事不要太忍让。”
可听完米盈描述完最近的烦恼,老母亲旋即沉默,隔了半晌,话锋改了道:“宝贝啊,如果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妈妈就要说你几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为人妻了,以后还要为人母,这么娇气任性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