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子一时忘了刚刚的尴尬,连忙问道:&ldo;二少爷伤的怎么样?&rdo;
&ldo;凌晨的时候,约理教我打了退烧和消炎的针,我刚刚摸了,好像没在烧,说起来都是我的错……&rdo;
听到这么说,晋子心底一软,拍了拍他的上臂,&ldo;王小姐说是你背他跑了好远的路,二少爷长得那么高,肯定特沉吧?这回咱们虎口脱险,倒是难为你了。&rdo;
钟来寿又想解释什么,晋子展示了下手里的米面,又说:&ldo;咱们仨都是从昨一晚上就没见米,你是行家,正好来帮帮我。&rdo;
来寿会意,笑道:&ldo;晋子哥我来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了。你忙了一天一夜,也挺累的。&rdo;
确实是疲劳,晋子没推让,把米面递给他,看着他转身进了厨房。
仔细的在门外观察了一阵子,不管是不是这个孩子勾引了二少爷,这乱世中,却是钟来寿不顾自己救了二少爷,又无微不至的贴心关怀,本就属不易。钟来寿待谁都温和,纯净通透,也不跟风月场上那些娘娘腔的男戏子一样扭扭捏捏惺惺作态,晋子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更何况,危机并未消除,现在也不是处理这些事的时候。
叹了口气,晋子又轻手轻脚摸进屋看了看卢约理,自己选了西边的房间,爬上炕倒头就睡。
为了养伤,三人就这么在这院子里住了下来。
王爱婷没有赶人,也没有表示欢迎,不冷不热的来探过两次,仍旧是扮了男装,自己开车来的。
对于她,钟来寿和晋子各怀揣测,对卢约理的态度却是都摸不着头脑。
三人怕再次曝露了行踪,每过两三天,晋子就小心翼翼的折回武昌,时而又绕远道去九江和岳州,补给些日常用的物什,顺便给北平发了电报报个平安。
就这么几个月的平静日子,无论是青帮,还是欧家的那个败家的小子,都没再出现,兴许是长久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以为他们已经逃出武昌,便去别处打探了。
过了春节,转眼立春,长江以南早早一片绿意盎然。
他们所住的院落地处武昌的上游,在一片小高地上,离江边仅有几十里的路。院落西南是一片小水塘,有许多长得肥美的黄鳝,开春也都钻出来,但钟来寿说外伤忌鱼肉,怎么也不肯捉来吃。
水塘四周一人高的芦苇丛生,住房东面还有几从手腕粗的野生茶树。
每天早上金照伴清香,晚间苇丛观星辰,水随汲可饮,撷鲜茶入菜,若是能养些鸡鸭,种一小片菜地自给,便是绝好的桃源生活。
来寿常蹲在空地上发呆,又望望身边晒太阳的卢约理,垂头叹气。即便他肯为他抛开富贵家业,自己也有事未了结,未来如何还不明了,说不好有一天自己不得不背叛他,只能暗暗期望这样在一起的日子,能多上一天是一天。
卢约理何尝又不希望就这样平静的生活,只是他既承诺了卢勋,现在家产在他的谋划下撤离北平,能在他地开拓一片新天地,两年以后约朋继承,也算对得起舅父这么多年的疼爱。而现在战事连连,又有青帮相逼,谈何容易。他抛不下这重担,这种今日不知明日的日子,也许还要过很久。
何时能许对方一个未来呢?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不再愿让对方负累,各怀心事的垂下头,同床异梦莫过于此了吧?
&ldo;至少再要两年。&rdo;约理突然说,声音有些哑。
晋子回城办事,来寿做饭,卢约理就站在他身后。他把油倒在锅里,趁油未热着了些蒜末,紧接着倒了切成薄片的腊肉和寸长的野生泥蒿。滋的一声青烟腾起,满屋都是说不来的香气。
&ldo;嗯?&rdo;炒勺翻覆挑动,拨着锅里的菜。
&ldo;卢家的事,至少再要两年,我在想,不如你留在这里,我会时常来看你的。&rdo;
炒勺顿了下,在清香入鼻的泥蒿未软掉之前,利索的盛入盘子。
来寿抽了筷子,端着盘子绕过卢约理,摆在一桌饭菜之中,重重的坐下来。卢约理走过来提了筷子,正想换个话题,只听钟来寿气哼哼的突然冒出来一句话:&ldo;我不干。&rdo;
&ldo;你又乱做决定,要不就索性赶我走吧,也别管我去哪。&rdo;
自从钟来寿那场大哭后,对着约理,少了分小心顺从,多了分骄纵,对付卢约理内敛的性格却有意外的奇效,至少不会总猜错对方的意思。
卢约理没有应答,钟来寿已经习惯了安静,只是有时这安静每次都有不同的味道。他默默的吃好,挤了一句&ldo;我吃完了&rdo;,跑到外面,拖了一架农家夏日乘凉用的竹床在太阳底下,又把被褥层层摞在上面掸了掸晒着。
天是个好天,空中一丝云都没有,湛蓝的象一整片无暇的蓝幕。春日的阳光打下来,让整个人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