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巨大的眼睛完全睁开时,停尸间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不是寂静,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被吞噬"的感觉。我的鼓膜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往里扎。
眼睛的瞳孔是无数面小镜子组成的蜂窝状结构,每一面小镜子里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我:婴儿时期的我对着镜子牙牙学语、七岁的我被绑在电椅上、现在的我半身玻璃化地蜷缩在地。。。。。。
最恐怖的是,它们都在同步地流泪。
血泪。
"终于。。。。。。"一个古老得无法形容的声音在颅骨内直接响起,"找到你了。。。。。。容器。。。。。。"
我的右臂已经完全玻璃化,晶体纹路正向着肩膀蔓延。每扩散一寸,就有一片记忆被抽离——我记不起母亲的样子了,记不起第一次直播的日期,记不起。。。。。。
周叙白的脸。
不!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不能忘记他!不能忘记那个在镜中迷宫拼命拍打镜面的身影!
原始镜的裂缝越来越大,那只眼睛的主人正试图挤出来。镜框上缠绕的人形雕刻开始蠕动,发出细碎的呻吟声。天花板的盐水喷淋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黑色黏液,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蠕动的镜面。
小女孩已经被拖回镜中大半,只剩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镜框。她的手指甲全部翻起,在木头上留下十道血痕。
"姐姐。。。。。。"她的声音微弱如蚊呐,"用碎片。。。。。。看。。。。。。"
碎片?
我看向周叙白玻璃化后留下的那些晶体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一个小小的我,但角度略有不同。颤抖着抓起最近的一片,举到眼前——
碎片里的"我"突然眨了眨眼,指向停尸间角落的某处。顺着指引看去,在黑色黏液形成的镜面中,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通道。
"出口。。。。。。"碎片里的"我"做口型道,"快。。。。。。"
巨大的眼球突然转向我。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喉咙,将我凌空提起。玻璃化的右臂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皮肤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想逃?"古老的声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晚了。。。。。。"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停尸间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口——
杜雨。
她的双眼变成了两面小镜子,手里捧着一个骨灰坛。坛身上用血画着与周叙白胸口镜片上一模一样的纹路。
"以眼还眼!"她尖声喊道,将骨灰泼向原始镜。
坛里装的根本不是骨灰,而是细密的盐粒混着某种暗红色晶体。它们接触镜面的瞬间,巨大的眼球痛苦地收缩,掐着我的无形力量骤然松开。
我重重摔在地上,右臂碎裂了一大块。但诡异的是,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奇怪的"空落感",好像那部分身体本来就是多余的。
杜雨踉跄着跪倒在地,镜化的双眼开始流血:"跑。。。。。。通道。。。。。。只能维持。。。。。。"
黑色黏液形成的镜面通道正在快速缩小。我拖着残破的身体向那里爬去,身后传来原始镜崩裂的巨响。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通道的刹那,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镜中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又爬了出来,她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却仍固执地拽着我:
"带我走。。。。。。求求你。。。。。。"
我该救她吗?她真的是七岁的我吗?还是镜中怪物伪装的又一个陷阱?
通道只剩下脸盆大了。
杜雨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扑向小女孩:"滚回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向摇摇欲坠的原始镜。在接触镜面的瞬间,杜雨的身体突然玻璃化,然后——
碎了。
千万片晶体碎片在空中悬浮,每一片都映出小女孩惊恐的脸。原始镜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然炸裂。
气浪将我掀入通道。在彻底被黑暗吞噬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
那只巨大的眼球终于挤出了镜子,瞳孔里无数面小镜子同时转向我,映出成千上万个正在尖叫的"我"。
而小女孩站在眼球前,缓缓露出一个不属于孩童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