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狩帝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半响,眼眶忽然一红,不可置信地开口:「朕难道就有别的?侄女?!」昌仪公主眼睛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她掩面不语,气氛一时间凝滞起来。「陛下。」他们都知道这些个亲缘道理,可这就是皇家。「鸿福!」隆狩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给公主赐座!」「喳——」一语打破平静,剎那间,偌大的?宫殿彷佛活了过来,宫女飞快上前?,搀着昌仪公主落座,奉茶,燃香,悄无声息。昌仪公主坐在座上,深深地闭上了眼,心底长叹一口气。站在她的?角度,于情于理,宁桉所?做之事?,都挑不出?半点错来。若是成了,今后,旧俗派将会被清扫殆尽。朝堂,也将彻彻底底成了元家的?朝堂,而不是姓刘,或是冠上某个老臣的?姓氏。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瑞祥楼,或者是百家报就是那块壁。先前?隐没无声,身为皇帝,隆狩帝或许还?看?不上。今夜,半个时辰,满城皆知,这块玉彻底扶去表面泥沙,露出?倾国倾城的?容貌来,可它做的?事?,却是逼迫隆狩帝做决定。这何尝不是一种逼宫?!朗月啊,昌仪公主心情复杂,这就是你说的?,舆论吗?「陛下!」沉寂之间,鸿福一脸焦急地从殿外跑来,「废威远侯二?子求见,说是有户部尚书刘恒叛国的?消息!」「召!」隆狩帝猛地睁开眼,面色深沉,先前?的?悲痛困苦彷佛一瞬间消失殆尽,眨眼间,又成了生杀予夺的?皇帝。最先进来的?竟然是居中宫的?皇后,她面色沉沉,身后跟着一身囚服的?元叶生。昌仪公主微微侧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只见皇后亲自取出?一本小册子,交到了隆狩帝手里。辟啪,辟啪。室内只有烛火燃烧之音。「砰!」隆狩帝勃然大怒,册子被砸到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怒吼道:「刘恒!反了他了!」「来人!」「给我围了尚书府!户部的?那些人!一个也别放过!」「遵命!」禁军匆匆出?动,火炬如蛇,将尚书府围了个团团转,大门砸开,禁军首领面色黑沉。满府家眷跪了一地,却不见刘恒身影。瑞祥楼内,洛栖颜看?见道路尽头有人骑马疾行,衣衫翻飞间,露出?环首军刀的?影子。她噌地站起身,心下一紧。下一刻,看?清了领头那人,正是昌仪公主。——没事?昌仪公主驾在马上,朝着她微微摇头。紧绷的?弦松弛,洛栖颜眼眶一红,急急忙忙地赶上去,「公主,陛下怎么说。」「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昌仪疲声开口,「总会有个结果的?。」「别担心……」洛栖颜心底发?酸,喃喃开口,却听见昌仪公主看?着灯火通明?的?瑞祥楼愣神片刻,侧头发?问。「副君呢?」鸿二?摇了摇头,「醒来的?之时副君已经不见,只留有一根涂了迷药的?银两,许是和郡主一起被绑走了。」洛栖颜心下狐疑,这些消息她们早就知道了,昌仪公主怎么现下又问了。再一抬头,却见昌仪公主浑身一软,如释重负一般坐倒下来。「幸好,幸好——」她听见人喃喃说。***另一头,破庙内,宁桉神色张扬,笑意冰冷,和刘恒死?死?对峙。「怎么,刘尚书有什?么想说的?不成?」刘恒阴沉沉地看?着她,半生基业今日毁于一旦,心底几欲呕血,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齿地开口。「朗月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当真不怕?!」「怕?」宁桉笑意盈盈,毫不在意地凑近两步,无视侍卫飒然举起的?刀刃,「怎么,我怕你就敢杀我吗?」「你既然出?现在了这,想来我先去所?做已经发?挥了作用,怎么,刘尚书半夜不在府内安睡,是不想睡吗?」宁桉一把抽过一旁护卫手中的?剑,毫不顾及地抵在自己脖间,笑意张扬,「想来,如今该是刘尚书求着我千万别死?在这。」「不然……」宁桉神色冰冷讥讽,「禁军围捕的?时候,谁来做你的?人质呢?」早在赵家的?事?还?没找上门的?时候,宁桉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了。刘恒凭什?么和昌仪公主,和隆狩帝斗?诚然,他是两朝元老,有着扶龙之功,在朝中如日中天,哪怕隆狩帝对他颇有微词,也一直没动他。可这不够,景朝中央集权,隆狩帝也不是昏君。昨日,昌仪公主的?话,稍微解开了点宁桉的?疑惑。可另一个疑惑却再次浮现。刘恒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王怀那种表面光,甚至把独女下嫁给他。宁桉百思不得其解。十多年前?,王怀到底遇见了什?么,又或者知晓了什?么,才会引得刘恒不惜一切手段拉拢他。只可惜,事?关皇家,当时王怀被隆狩帝控制住,哪怕是昌仪公主,也只能听见一点风声,宁桉就更不知道了。好在后来,赵家一事?里有了转机。元叶生找上门来了。他的?手中,握着一项至关重要?的?东西,户部尚书刘恒私通外敌时钱财流动的?册子。发?到现代来看?,那就是本密码母本,看?上去平平常常一本书,却可以根据一定规律,得出?信息。元叶生以这个册子作为筹码,要?求宁桉与?他演一场戏。一场关于禁药、逼宫、绑架的?好戏。身居高位的判官(四)南景北越,景朝的皇都外,一山连着一山。黑夜无星无月,晦涩的光影中,有队伍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在山峦间潜行。队伍的正中间,是一辆狭小的马车,四四方方,空空荡荡,更像是囚车,车窗处没有围布,大大地?敞开着。夜风呼啸,宁桉坐在马车上,耳畔微动,不动声色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什么也听不见。刘恒手下的这批人训练有素,马都是精壮的好马,动若闪电,就连马蹄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蜿蜒的山路间,跑起来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宁桉眼?前被黑布蒙住,四周也有着侍卫紧紧地?透过窗户盯着,半点活动不开。刘恒坐在另一辆马车里,遥遥看向宁桉的位置,「有没有什么动静?」下属无声地?摇了摇头,「侍卫都盯着呢,朗月郡主除了脸色变差了一些,没什么动静。」「哼——」刘恒神色莫名,哼唧两句,「让人警醒些,先前王怀那事,再加上这次……这位深居简出的朗月郡主,可真是不同凡响啊。」王怀出事的时候,刘恒本来还不太确定。可是后来,瑞祥楼,百家报,还有威远侯府那事,他?再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的官也是白?当的了。终日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想到京城里现在一团糟的模样,刘恒面色不显,心底恨不得把人扒皮抽筋。他?看向马车的眼?神愈发恶毒。马车里,宁桉倒是不知道?刘恒已经在排演她的一百种死法?了。这马车跑起来倒是无声无息,可是半点不减震,山路上颠得她快吐了。再加上秋末的夜风不是开玩笑的,就宁桉身上这两件好看但不顶用的锦衣,冻得她瑟瑟发抖。啧,看不见的角落里,宁桉无声地?怒骂两句,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她今日算是领教到了。这身体比她想象得还要?脆皮。骂到一半,宁桉忽地?愣住,下意?识低头往身下看,又猛地?反应过来,盯着侍卫狐疑的目光,啊歉了一声,掩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