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姬看一眼齐宝珠,她目光殷切,又看了一眼薛宝宝,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心软的崔雪姬无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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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长公主在素京城有一处大宅子,崔叙白成为巡视江南洪涝灾情的钦差后,白日就在素京城的府台衙门接见官员、处理公文,夜里就回到这处大宅子里休息。
崔雪姬来了,自然也是住在这处大宅子里。
她的院子毗邻崔叙白住的院子,都在后宅的东边。
齐宝珠、薛宝宝两人住的院子,则在后宅的西边,她们俩要见崔雪姬,得走个一刻钟有余。
这是崔叙白特意安排的。
崔叙白回到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过后,算好了是吃午饭的时辰,带着剑书蛰身进崔雪姬住的院子里。
一进花厅,便见到齐宝珠坐在雪姬左边的位置,薛宝宝坐在雪姬右边的位置。
这两个小娘子都未出阁,他若坐下去与她们一同吃饭,不太合规矩。
崔叙白于是命院里的婆子到西厢房给他另摆一桌,郁闷地坐到那里自斟自饮。
花厅内,齐宝珠刚刚见到崔叙白带着剑书进来,眼睛还没亮多久,又看到崔叙白冷着一张脸出去,剑书也跟了出去,她亮亮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
齐宝珠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撅嘴道:“雪姬,你哥哥真讨厌,他避嫌就避嫌,带走剑书干什么。人家好不容易才见到剑书,还没看够呢。”
薛宝宝刚要张口怼发花痴的齐宝珠几句,崔雪姬夹了一个鸡腿堵住了薛宝宝的嘴。
“你们俩要是在我这个家里还打架的话,我这做主人的可要轰你们出去了。”
一顿饭吃下来,崔雪姬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齐宝珠、薛宝宝二人刚落筷子,崔雪姬就让小红送客,然后命婆子关紧了院门,没到晚饭时分,谁来敲门也不开。
崔雪姬转身进西厢房,见崔叙白坐在桌旁吃一盅滋补的血燕,她坐到他座旁,笑道:“阿郎何时也开始注重保养自己的身子了?”
“这是素京府尹孝敬的,比上贡给宫里的血燕品质还要好。”崔叙白命剑书给雪姬也盛了一碗,“江南富庶,这些地方官虽不比京官品阶高,但捞的银子一点也不少。”
崔雪姬将剑书递给她的血燕盏放到了一旁,“这是赤裸裸的贿赂,吃次一点的血燕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比这干净。”
“为官者,最难求‘干净’二字。”
崔叙白放下了手中的瓷勺,注视着碗里吃剩的血燕。
“景元元年,也就是二十三年前,我父亲只差一日便能见到我出世。他为官清正廉洁,深受百姓爱戴,却败于朋党之争,死于君王猜忌。”
“雪姬,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目露悲意。
崔雪姬回想自己看过的昭史,那本来只是一段冷冰冰的文字,她当时读的时候只觉得颜玉卿这个人真可怜,而现在她知道颜玉卿是崔叙白的父亲,那段冷冰冰的文字开始有了温度,她可以共情颜玉卿死前受到的非人折磨,“颜玉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血人,
“剔椎骨二十六块。”
“剔肋骨二十四块。”
“剔胸骨一块。”
崔雪姬说到这儿,喉头有些哽咽。
“剔上肢骨六十四块。”
“剔下肢骨六十二块。”
“只因陛下说,颜先生一身反骨,陛下想看看活人生的反骨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