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松叹了口气:“老夫曾试图向宫里打探,可陛下对此讳莫如深,只说那少年是偶遇,不愿透露其身份。”
“我怀疑,陛下……似乎是有意在保护此人。”
此言一出,凉亭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陈晓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溅出几滴,烫在了手背上。
他强装镇定,放下茶杯,用袖子擦了擦手,心脏却砰砰直跳。
陛下在保护那个逆子?
为什么?难道陛下真的如此看重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晓的后背就渗出一层冷汗。
如果陈雨真的得了圣眷,那他这个做父亲的……
“保护?”一个声音洪亮,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说话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承,一个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的老臣,“保护一个蛊惑人心,扰乱朝局的小子?陛下这是何意?”
“张御史慎言!”秦木会连忙低声提醒。
张承却不管不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慎言?老夫为何要慎言?”
“如今北境战事吃紧,朝廷本就该以安抚为主,徐图良策!”
“这小子倒好,一首歪诗,煽动民意,将我等主和之策搅得一塌糊涂!”
“此等不顾大局,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留着何用?”
“就是!”旁边一个穿着青色官袍,年纪稍轻的官员也跟着附和,他是兵科给事中刘川,也是个有名的“炮筒子”,“这写诗的小子,简直是祸国殃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混账东西,家里人是怎么教的?简直是家门不幸!”
刘川唾沫横飞,骂得义愤填膺:“要我说,就该把这小子抓起来,打入天牢!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陈晓听着这些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把刘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骂就骂,扯什么家里人,什么家门不幸?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他心中郁闷得想要吐血,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刘给事中所言极是!”
陈晓强忍着心中的憋屈,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愤慨,“此等狂悖少年,目无朝廷,口无遮拦,确实该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加了一句,语气沉痛,仿佛真的感同身受:“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父母,生出这等……这等孽障!”
“若是老夫有这么个儿子,整日里惹是生非,败坏门风,老夫……老夫都没脸见人了!”
说完这番话,陈晓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在发烫。
“哼!陈侍郎此言,深得我心!”
张承重重地哼了一声,“此子不除,国无宁日!”
陈晓连忙点头附和:“是极!是极!”
心里却在滴血:孽障啊!你这个该死的孽障!
你到底想把老子害死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弄死那个小畜生!
现在倒好,养虎为患,还被这只虎死死地扼住了喉咙!
五千两银子没了,还得在这些同僚面前昧着良心痛骂自己的儿子,甚至诅咒自己……
陈晓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恐惧。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痛心疾首地咒骂“孽障”的时候,宰相秦木会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