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番外-少年赵曜
2番外-少年赵曜
第七块瓷砖的裂缝像闪电劈开灰白的地面,我的球鞋正正踩在裂缝中央。穿堂风掀起制服下摆时,身后爆的笑声忽然尖锐起来——他们书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我盯着鞋尖往天台挪动。转角处几个女生惊鹿般散开,带起的风里有橘子汽水的甜味。她们马尾辫扫过的空气泛起涟漪,而我不过是沉在池底的鹅卵石。
走廊地砖裂缝是37条,天台铁门锈斑是9块,从学校走回家需要1804步。
这些是我在这座并不熟悉的城市里,除妈妈外最熟悉的东西。
不,妈妈也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妈妈了。
她不关心我如何数着走廊地砖上的裂纹,就像数着这个月新添的淤青。
黄昏的巷弄飘着尿骚味。三个影子从断墙后浮出来时,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几步。
“怎么?想跑啊?”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我的肩头。
领头的黄毛俯身在我面前,“都是老朋友了,你跑什么跑啊?”
我无路可退。
他们扯开我的书包拉链,课本啪嗒掉进泥水里的声音,比拳头砸在肋骨上更清脆。
≈34;钱呢?≈34;
染着蓝的家伙用手背拍着我脸,焦糊味混着薄荷烟喷在脸上。
他们的鞋底碾过习题册,我的名字掩在了黑乎乎的脚印里。
“没有了。”
我一开口他们就会笑,我一知半解的的方言调侃我的普通话,黏腻的尾音像蛛丝缠住脚踝。
“没有?”话音落下后是响亮的巴掌声,“要不要再好好想一想?”
我不再说话了。
“哟,这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黄毛踩着我的脚,用力碾了碾,“你这鞋也不便宜吧?”
我沉默不语。
他们翻遍了我所有的校服口袋,在一无所获之后撂下了“明天见”的狠话。
明天他们也不会得到一分钱,因为我明天我就不在安城了。
客厅依然昏暗,妈妈蜷在沙上的姿势让我想起生物课的胎儿标本,茶几上躺着空了的威士忌瓶,摊开的钱夹里放着厚厚的一摞纸币。
我将她掉在地上的毛毯重新盖好,从钱夹里拿了10张粉色纸币。
火车站电子屏的红光刺得眼眶生疼,售票员接过我拿出的六百块钱,随后递给我一堆零钱和一张去往南远的车票。
身后的阿姨牵着一个小男孩说:“看这个小哥哥,都敢一个人坐车了。”
“哥哥比我高,他肯定读三年级了。我读三年级也可以自己坐车。”
我不说话,穿过长长的队列往后走。
南下的列车还有四小时车,我把车票妥帖地放进钱包,期待着日子一如从前。
候车大厅里挤满了男女老少,座位少得可怜,连墙角跟也蹲着不少人。
当那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惊呼≈34;谁偷了我钱包≈34;时,我下意识按住自己口袋。思量再三,我将口袋里的钱包塞进了包里,随后紧紧抱住了我的包。
我运气还算不错,身旁的大叔起身了。我瞅准机会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