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凝视自己的左手,微微抬起时,那里总会出现陌生的颤抖,安薄总是陷入绝望,但他从未哭泣。
直到有一天,前来输液的护士身后出现一道人影,安薄定睛看去,是戴莉——安娜最好的朋友。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哀伤的眉眼对上安薄的目光。
——她是第一个来探望他的人。
安薄不会忘记,一滴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砸在病床上,她捧起他的左手,无声地哭泣。
亦如现在这样。
记忆如云烟散去,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戴莉哭了很久,她说:“我很高兴,你还在弹琴。”
吸了吸鼻子,她继续道:“我看到了你的演出,安薄,你做得很好。”
安薄低头,问:“我没有实感。”
戴莉看着他,等待下文。
“那种感觉就像,我没有接受现实,但现实却找上我了。”安薄说,“我总觉的安娜还在,她并没有离开。”
戴莉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中,她始终都没有说话。
那是晴朗的一天。
再普通不过,安娜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很久都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死亡对他来说,总是一件模糊的事情。
死去的人还会回来吗?
安薄在今天彻底明白了答案。
*
离开医院后,安薄回到家。
他站在家门口,仰起头,望向天空,像他离开时的那样。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放肆地照耀着地面,落到一扇玻璃窗上。
安薄看向那里,只有空荡荡的黑,深不见底,仿佛恶魔的眼睛,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一个只要去了就能忘记一切烦恼的世界。
安薄走进家门。
他动作很轻,像往常那样,脱鞋摆正,去卫生间洗手,出来走上楼梯。
但是今天与往常不同了。
莫名的,他停下脚步,站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很久很久。
然后,他继续抬步,一阶一阶地向上走,走到房间门口时,他转过身,面向对面的房间。
深棕色的房门紧闭,他的母亲不允许任何人打开。
安薄用力眨了眨眼,伸出手握上门把手,接着轻轻向下一压,门锁响动,“咔”地一声,一条门缝出现在眼前。
里面的世界仿佛结满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