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着紫雾漫过琉璃厂胡同,顾长哥的布鞋踏碎青石板上未干的卦象。
拐角药铺的招幌猎猎作响,雌黄绘制的星宿图在雾气里忽明忽暗。
他攥紧沉香木簪,簪头朱雀的血丝在掌心沁出灼热,这分明是《黄帝外经》里离火焚心的凶兆。
推开工作室的橡木门,浓重的松节油味里混着剑拔弩张的火药气。
刘男艺术家正将刻刀插在榉木长桌上,刀柄悬着的青铜铃铛震得人耳膜生疼:"我的《后羿射日》必须用青铜浇筑!
你们那些彩釉根本镇不住天狗的煞气!"
"狗屁煞气!"林版画家抓起沾着靛青颜料的滚筒,在宣纸上碾出狰狞的裂痕,"展览厅采光最好的位置,岂能容你这堆破铜烂铁挡光?"
碎瓷片在周女画家脚边炸开,她慌忙后退时撞倒了石膏像。
顾长哥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瞥见调色盘里未干的朱砂正沿着裂缝渗成双头蛇纹。
药箱里的金针突然集体震颤,在紫檀木匣里摆出北斗七星的阵势。
"诸位可曾听过五运六气?"顾长哥的声音像银针破开凝固的空气。
他指尖轻弹青铜铃铛,清脆的颤音让所有人呼吸一滞,"木郁则达之,火郁发之。
林先生版画的锋芒如肝木生发,刘老师青铜的厚重似肾水藏精,何不效仿太素九宫图互为表里?"
刘艺术家攥着刻刀的手青筋暴起,却在看到顾长哥展开的《黄帝外经》摹本时瞳孔骤缩。
泛黄的绢帛上,二十八星宿正对应着展厅的十二根承重柱,而他们争吵的位置恰好落在危月燕与心月狐的凶位上。
"不如将青铜雕塑悬于穹顶。"顾长哥蘸着朱砂在平面图上勾画,"既镇天狗煞气,又能让日光透过镂空纹饰投射版画——这便似太乙神针的透天凉手法,以金气疏导木火相刑。"
突然有青瓷花瓶从博古架坠落,顾长哥甩出三枚保和丸。
药丸撞碎瓷瓶的瞬间,藏在内壁的帛书残片飘然而下——那正是刘艺术家遍寻不得的《考工记》锻造篇。
满室哗然中,周女画家发现自己的油画颜料竟在青铜器表面凝结出星空纹路。
"顾大夫这招移星换斗当真妙极!"王雕塑家抚掌大笑,将刻刀换成雕花錾子,"既然青铜能映照版画肌理,何不在我的汉白玉浮雕里嵌些琉璃碎片?"
暮色渐浓时,工作室的北斗铜钉重新泛起金光。
顾长哥整理药箱时,瞥见周女画家的沉香木簪正插在《黄帝外经》封皮上。
簪头的朱雀双目褪去血色,羽翼却染着他掌心的朱砂,在晚风里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