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见身后的傀儡们突然眨了眨镶嵌药草的眼睛,更没发现评委席最暗处的阴影里,有个戴傩面的身影正用朱砂笔在证书背面勾画着什么。
暮色中的青铜鼎泛着幽光,顾长哥望着鼎内凝结的卦象尚未回神,晒药场外突然炸开震天的铜锣声。
二十四盏药草灯笼依次亮起,将整个村庄照得如同浸在琥珀蜜蜡里——这是他们赢得传承项目后,上头特批的民俗文化示范村亮化工程。
“顾大夫!”张老三拎着酒坛撞开篱笆门,腰间新别着的非遗传承人铜牌叮当作响,“快看村口!”
青石板路上蒸腾着艾草熏烟,七十个药农踩着根据《考工记》复原的节气鼓点,将二十四节气药草编成斗笠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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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绝的是王老艺人新制的傀儡戏台——八台贴着金箔的机关傀儡正在演绎《黄帝内经》里的五行相生,每当木傀儡吐出混着佩兰香的雾气,台下孩童就举着糯米纸追着接那些凝成《千金方》字迹的露珠。
“您给看看!”王老艺人攥着雕刀从人堆里挤出来,山羊须上还沾着朱砂,“省里非遗中心说要给咱开专项传承班,这些后生……”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潮牌卫衣的年轻人,个个捧着榫卯模型,有个染蓝发的姑娘正用手机直播傀儡腹腔里的草药机关。
顾长哥刚要开口,腕间青玉手环突然发烫。
他转头望见李女青年抱着文书从祠堂跑来,月白色改良汉服的下摆沾着新晒的蓑草。
她发间那串枣木傩面项链随步伐轻轻晃动,在灯笼映照下竟与青铜鼎上的纹路暗合。
“省台要来拍纪录片!”她喘着气将红头文件拍在顾长哥胸口,指尖残留着连夜批注《农政全书》的墨香,“文旅局特批了二十亩地建民俗体验园,还要复原《天工开物》里的水转翻车……”
话未说完,晒药场突然传来欢呼。
二十四尊药草傀儡集体转向他们,镶嵌着决明子的眼睛突然眨动,从口中喷出混着金箔的雾气。
那些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周易》卦象,又幻化成两人在颁奖台相拥的剪影。
张老三带头吹起口哨,晒蓑草的媳妇们笑着将药草香囊抛向这对璧人。
“咳,王老说要加个互动环节。”李女青年耳尖泛红,却把顾长哥的手攥得更紧。
她腕间新戴的青铜铃铛手串,正是用竞标会那尊鼎的边角料熔铸的。
夜色渐深时,顾长哥独自走上新建的观星台。
这是用非遗补助款建的,台基上刻着《甘石星经》的星图。
脚下村庄灯火通明,药庐改造成的传承中心里,年轻人正围着王老艺人学雕傩戏面具;晒药场变成了民俗大舞台,省剧团的演员们在排练根据他事迹改编的《悬壶济世》傩戏。
他摸出青玉手环对着星光端详,那些奇异纹路里似乎流动着青铜鼎投射的星图。
暖风送来山间梯田的稻花香,却裹挟着一丝不寻常的苦涩——是后山那片因申报生态村而荒废的草药田。
“顾大夫!”李女青年的声音混在夜风里,她提着药草灯笼拾级而上,改良汉服的广袖被风吹得鼓荡如帆,“文旅局领导说要把咱村申报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顾长哥转身时,灯笼暖光正好映亮她发间新别着的佩兰花。
那些在《本草纲目》里驱五毒的白瓣黄蕊,此刻却让他想起昨夜查看药田时,发现土壤板结的裂痕形状竟与鼎内卦象相似。
“你看。”他指向山下璀璨灯海,二十四节气灯笼在稻田里连成蜿蜒光带,“那些种灯笼杆的坑洞,是不是很像我们埋药渣的穴位图?”
李女青年笑着倚在他肩头,没察觉对方目光越过她的发顶,正凝视着黑暗中某片梯田。
那里有他偷偷保留的原始草药圃,昨夜巡视时发现几株《救荒本草》记载的野决明,叶片上莫名出现了青铜鼎纹路。
晒药场传来《文心雕龙》诵读声,年轻人们在新装的LED灯下排练非遗节目。
王老艺人带着徒弟们调试巨型机关傀儡,说要让它在纪录片开机仪式上表演“神农尝百草”。
顾长哥突然握紧青玉手环。
当李女青年指着天上无人机组成的药草图案欢呼时,他分明看见西南方山谷腾起熟悉的药雾——那是他们为竞标会研制的金粉药雾,本该在三个月前就用完了。
“明天该去巡诊了。”他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佩兰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铜铃铛上的《茶经》刻字。
山下传来张老三醉醺醺的吆喝,震得观星台护栏上几只夜蛾扑棱棱飞起,在灯影里划出类似星图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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