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乾爹人很好啊,脾气又好、什么都会、人又很温柔,要是没他帮著我,我早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冲口而出的印象,霜霜开心地一笑,脑中却忽地浮现白马寺中的场景:那双血红的眼,那把穿过黑乌鸦头顶的剑,那满地飞溅的血浆……灿烂的笑容蓦地僵硬,少女垂下首来:
「只是……偶尔会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就是了。」
「而且,有时意外的残忍?」空洞的眸子回首一挑,千姬毫不留情地剖进内心。
低眉一颤,霜霜微一抿唇。「是这样……没错。」
没被千姬握住手掌,少女还不知道身体在发冷。安慰似地掐紧她五指,千姬叹了口气:
「我在若叶城里曾说过……和这个人在一块儿,就注定一路辛苦。」
莱翼一愣,忆起千姬语重心长的评语:『这个人的灵魂,扭曲得太深、太彻底了,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当时他似懂非懂,只觉心占的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痛;千姬微一颔首,轻道:
「他心里有只野兽,妾不知道那从何而来,野兽被锁鍊禁锢著,封印在记忆的深渊中。那是比任何事物都可怕的兽,即使受到桎梏,那阴影也一步一步腐蚀著本体,那孩子的心境乌烟障气便是为此。倘使有朝一日野兽挣脱,将没有缰绳可以拉得住,兽会将那孩子剥皮挫骨,一点也不剩的吞食殆尽……届时,他将不再是你们熟悉的他,或许你们还会希望从不认识他。」
「不会的,」霜霜大力摇头,第一时间反驳:
「乾爹再变成什么样,我还是不后悔认识他。」
千姬微微一震,似乎直接感应到少女出言的真诚,没有矫饰或犹豫,纯粹的令人心紧。心占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竟幽幽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我才说……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还有机会。你们知道吗?」抱住心口,千姬又是一笑:
「在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一个『本体』,能力强大到能入侵心境后,妾也常试著接触不同的本体。本体通常代表著那个人最信任、最重要,甚至引以为生存信念的事物,譬如祭司大人,心境本体便是座十字架;一但本体崩溃,那个人也会随之心死。简而言之,就是我们所说的疯子。」
似乎想到什么重要的事,霜霜一愣,开口问道:「那么……乾爹的心境……」千姬微一颔首,道: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你们猜猜,那孩子的本体是什么?」
听千姬仍旧用「孩子」称呼剑傲,习惯大哥哥形象的莱翼微感别扭,不等两人回话,千姬眯起秀眸,似也深感困惑:
「他的本体……很奇妙,我从未看见本体以那种型式呈现。那是一只眼睛,一只大得夸张的眼睛,几乎占据了整个心境。睁大的眸子充满血丝,盯著妾这个入侵者,鲜血瀑布似地淌下,积了一池的鲜红,一池的怨念……」才说到一半,千姬生动的形描技巧已让莱翼变了脸色。霜霜五指一紧,追问道:
「眼睛?为什么是眼睛?」千姬凝起眉头,回想著道:
「那是只银色的眼睛,多美的银,像要呼唤人凝视、渴求人靠近,只消对上一眼,终生都难以忘怀……」话说到半途,霜霜忽地大叫起来:
「难道是那位先生说的奥……奥什么之眼的。」莱翼接口:「『奥丁之眼』,也就是魅惑……之眼。」千姬点了点头,侧首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魅惑之眼,曾经听哥哥说,这样的眼睛只悠铎贵族拥有,经过十多年的北岛战争,血脉更给毁灭的所剩无几,妾本想循著本体找出原因。但那孩子的心境太过复杂,像迷宫一样盘枝错节,再深入不仅会伤到宿主,妾也会迷失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