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肯信任小生,那么就请往这里靠,尽量靠近一些……请慢慢来。」
人在心中不安时容易盲从,何况如此巨雷轰顶的指示,不少人认出他是城下疗伤的祭司,绝望时神迹便是最好慰籍,稣亚看著成群的人头朝翼人阴影下汇聚,超出乌合之众应有的整齐和速率,看来暂时伤亡稳定,他才有时间转而注意小公主的状况。
才抬眼便瞠大了眼睛,他看见霜霜再次自厢房一跃而下,纤掌紧扯布条,他从神情里读到兴奋和紧张:
「你要干什么?快放弃那个蠢方法,没有时间给你玩游戏了!」
「让我再试一次!」
回话的音调却让他一愕,少女在风的山谷间放声大叫,紫发怒张如潮:
「我有自己的办法!」
「精卫,我说,或许我们目睹到了相当难得的一刻呢……」
凝视战况当作看戏,双手向前拥抱,青年将祭台上如画的景象捕捉入怀,似要替他制成画框,永久纳入收藏:
「纯洁如阳光的祭司、神秘似黑夜的剑客,还有热情如火的美丽法师,光是这些便足以让大陆上千千万万吟游诗人写成诗呢,你说是吗?」
菊闱下的群众四散入街道,在高处看来如仓皇的蚁蝼,刹那间生出支配苍生的气势,他的神色由傲然而柔和;
「至于那位姑娘……本就不该是人间事物,她来时人们尚未察觉,轻易让她入侵;而终有一天她将归去,比流烟消逝还要自然,到时该叫她的朋友别伤心,因为她本不属于这世界……」
预言似地,青年的语调如诗,人类独有的黑眸暂时超出厢房、超出菊闱、超出这现有的世界。望著霜霜毅然跃下的背影,语句柔和如五月芳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知到了那时候,紧握你双手的又会是谁?」
双手握力即使超乎常人,霜霜也感觉它一点一滴在减退,紫眼逆疾风确认目标,不成功便成仁,她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阴影笼罩范围移入神怒正上方,剑灵的混乱黑潮让她认不清落点,她索性闭上眼睛,任凭天生的反射告诉她降落时机。
「就是现在!」
破釜沉舟一放布绳,感受到双足踏落冰冷坚实的剑锷,霜霜以弹指宣示凯旋。
「这女孩……」
真是惊人的运动神经。在场半数都是自小习练体术之人,但要在此兵荒马乱中荡过危楼,还能准确降落面积不过足底的剑锷,岩流自忖即使时光倒流,他也力有未殆。
稣亚却一阵悚然,竟然放开唯一能带走她的布条,就算碰到了剑柄也无法安然拔出,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直至目光扫到摆荡的布条,法师这才恍然大悟:
「竟然用这种冒险的方法……」
「来罢!」
落脚前重重将布绳往前一掷,现在钟摆速率是她的机会时间,一但错过她也得陪葬菊闱。索性将女用鞋当场脱去,霜霜以赤足亵du神怒换取摩擦力,气沉单田,在短小剑锷上稳如立柱;这刹那她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掉转回头的布绳,她竟莫名其妙回想起风云讲过的一句话:
『除了出生和死亡,没有一件事不是赌局……』
「爸爸……」
对布绳喊出亲人称谓纵然奇怪,凌风云倒也真有保佑,咬牙间少女的双脚再次夹紧剑柄,奋力向上一跃。稣亚深深吸了口气,围观几人也同声屏息,藕指爪入白布边缘,剑灵的哀鸣响彻整座祭台,却抵不过霜霜的执拗,布条力尽之时,也是神怒投降之时。
祭台上剑孔深沉,剑身和握力耗尽少女一同跌落祭台,铿锵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