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耶里克,还是你觉得自己很行,和葛林一样,可以把我踩扁在脚下?是不是要我吩咐人将你那头野兽做成今晚佳肴,你才学得会什么叫作服从?」
不属于古老血脉的单眼浮肿,白发人的银眼露出些微惊惧。或许是明白主人无理取闹的本领,要是家族圣物变成盘中飧,他可百死难辞其咎,正呆然间,下颚再次热情亲吻地面,粗暴的主人将他的头脸狠狠贯入地面,异乡的泥尘混杂鲜血,耶里克感到口里百味杂陈;
「还是你以为有一半悠铎的血统,就可以为所欲为?」
连霜霜也为那半身人惋惜,白艾达的气质实在与外貌太过岐异,她无法想像美丽的少年能摆出这种低俗神情:
「别傻了,耶里克,你是我养的狗,连狼也称不上,身体里只有野狗的低贱血,除了为我而生、为我而死,你什么也不是,明白吗?」
「……我很清楚,小主人。」
淡色一眼凝视半身人鞋底,耶里克以平静的语气低声答道。
「请克制点好吗?」
或许是贵族看好戏的陋习,才让这出闹剧搬演至今。然而闹剧终究有谢幕的时候,宣告降幕的声音即使未脱童音,却读得出其中的怒意,半身人苍白的臂被人类有力的手掌一握,递鞭的动作也随之停滞:
「即便您是远来的客人,也该尊重我族神圣的菊祭,所是您再让鲜血染红这块地方,我……我们也只好同样回敬。」
霜霜不禁讶异。出面制止的是个年轻的武士,鬓边的头发新剃,显是刚元服不久的孩子,素色服饰代表了他在武士体系里较低的阶级,适才一直待在岩流身侧,负责发号司令、协理杂务的便是他。
霜霜这才注意到他袖口的家纹,竟非若叶家的黑色新月,而是一朵怒放的、纯白无暇的桔梗。
不敢直视半身人的银眼,少年的脸始终瞥开一边。确定半身人再无动用武器的意愿,这才肯把紧握的手抽开:
「对不起,不是仆有意冒犯,但阁下实在……」
「筑紫,退下,不可造次!」
半身人还未及回嘴,菊祭主人却再次抢先阻止失控的一幕,岩流的双目冰冷如霜,这声喝斥石破天惊,霜霜甚至觉得心脏都要从胸口弹出来。年轻的武士显也受惊不轻,整个身体一颤,随即倒退面向祭台上宛若天神的岩流:
「啊,是!师、师匠,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太冲动……」
「本人教徒不当,对阁下多有冒犯,请悠铎大人见谅。」
浑不理双颊泛红,呐呐退到一旁的年轻武士,岩流毫不留情地盖过少年的道歉,朝半身人深深一鞠,霜霜却看见他的眼睛仍是诚意欠奉,死水一滩:
「悠铎大人杂务缠身,好容易抽空驾临菊祭,本人已为诸位远客备好厢房,只待大人前往休憩。可否看在本人的面子上,这件事暂且揭过?」
礼法纵使大多数时候行遍天下无敌手,遇上草包有时也会失效。银发贵族给岩流的回应竟是一枚醒目的白眼,傲慢地甩动长鞭,好像出来圆场的菊祭主人是空气,迳自瞪向畏缩一旁,似乎大受打击的年轻武士:
「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少年扶了扶差点歪落的冠帽,虽然对这半身人厌恶至极,年轻武士望了望台上目光冷俊的岩流,只得吞了口涎沫回答:
「仆乃南方播磨大名的长子,元服后的正名是播磨筑紫,现在拜在岩流大人的门下,学习……」
自我介绍还没结束,便被半身人不耐且粗鲁的挥手给打断,再不看少年一眼,他转向兀自委顿一旁,浑身淌血的白发青年:
「耶里克,我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