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面露鄙夷,不搭理。凌欣对她这些小动作完全无感,跟着贺云鸿向其他人告别,等着方嫲嫲扶着贺九龄起身,丫鬟小厮们上来给大家披了外面的斗篷,一起出了房门。
方嫲嫲问贺九龄:“老爷要软轿吗?”
贺九龄摇了下头,贺云鸿上前扶了父亲一边手臂,陪着父亲慢慢地走。凌欣让李嫲嫲和秋树先回了院子,自己走在贺云鸿的身边。
因为是冬季,天已经完全黑了,雨石去打了灯笼,在前面开路,其他仆人走在周围。
到了一个小院落,贺云鸿扶着父亲进了屋子,凌欣自己解了斗篷,还帮着贺云鸿脱了斗篷。
方嫲嫲为贺老爷脱了外衣,贺云鸿又搀扶着父亲坐在了太师椅中,他示意凌欣过来,搬了椅子与他并肩坐在了父亲旁边。
贺云鸿对其他人摆了下手,人们都下去了,屋里只有三个人。
贺九龄向贺云鸿伸出手,贺云鸿握了,可是没说话。
屋中静谧,凌欣看着贺老爷脸上的黑色布条,想到路上的灯笼,旁边桌子上的烛光,对这个老人来说,都没有用了,有点要哭。
如今的安好,是在多少伤痛之上……
终于,贺云鸿扭头看向凌欣,凌欣不解,可一下瞥见贺云鸿的手被他的父亲双手紧紧地抓着,想到这位老人曾经是一朝左相,贺云鸿是他最心爱的儿子,贺云鸿那时差点死了,他该多么伤心!现在贺云鸿新婚,鉴于她与贺云鸿两个人以前的情况,他是在担心吗?……
凌欣结巴着说:“父亲……我……我和……云郎,嗯,相处得不错……”
贺老爷微微地点了下头,贺云鸿依然看着凌欣,凌欣想到在晚饭时,没有见到贺老夫人对贺老爷说一句话,她直觉地明白了贺老爷想听什么。她脸红了,小声说:“我,我很在意……云郎,我不会离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贺云鸿这才回头,对父亲低声说:“父亲,她对我很好,给我做吃的,帮我穿衣……”
贺九龄使劲点了下头,黑布条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凌欣喉中发紧,不由得用手虚扶住了贺云鸿的肘部,看着老人的脸说:“父亲,您不用担心了!”
贺九龄从来没有去过议事厅,他只是从贺霖鸿的转述中,听说过这个儿媳曾经在人前演说,激励人们出城夺取太上皇,后来,三十万敌军围城,她又坚持守城到底。他多少有些不信——一个女子能如何服众?可是此时从凌欣这短短的回答中,他就可以想象出凌欣那时的自信和果敢。他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强烈,一手拍着手中贺云鸿的手——他的确不用担心了,无论这个儿子日后遭遇到什么,这个女子会是他的后盾,不会再让他陷入危险……
一时,贺九龄的黑布条下面有些湿润,贺云鸿忙对凌欣说:“你给父亲讲讲那个农妇和货郎的故事。”
凌欣说道:“从前村里有个人人称赞的好姑娘,叫李淑贤,家境特别贫寒,可是心灵手巧,善于纺织。她嫁给了个读书人,为了支持丈夫读书,包揽了所有的农活家务,还侍奉公婆。但是家中实在太穷了,经常揭不开锅,只能吃野菜!村里其他人也没好多少,土地贫瘠,许多人家的收成只是温饱。有一天,村里来了个货郎,他为人忠义,乐善好施,叫康有为,他觉得不能让大家这么过苦日子,决定要带领大家发家致富……”
贺云鸿半垂眼帘,听凌欣花里胡哨地讲完了故事,说道:“我还是喜欢翠花和王二麻子那一版。”
凌欣瞪他:“是你说名字不好听的!”
贺云鸿对贺九龄说:“父亲,她的意思是,重商才可兴国富民。”
贺九龄没回应,贺云鸿说:“这事如果让朝廷给出章程,得好好筹划,大概要等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提出来,但是如今在京城,却是可以试试做些实事……”他对父亲说了几个方案,其中就有建立各种作坊工厂。
贺九龄默默地听了,最后微微点了下头,翻开贺云鸿的手,在他的掌中写了几个字。贺云鸿说:“好,我去找程相商议。”
看时间晚了,贺云鸿说:“父亲休息了。”
见贺九龄同意,他拉着凌欣起身,对贺九龄行礼,到了门口一开门,方嫲嫲马上带人进来了,帮他们披了外面衣服,对两人行礼:“三公子,三夫人,慢走。”
贺云鸿和凌欣又手拉着手出门,雨石等人打着灯笼引路,贺云鸿说道:“去老夫人那里道晚安。”雨石应了,两个人走到贺老夫人的院落,进门入了正堂,贺云鸿带着凌欣行礼,问道:“母亲可好?”
姚氏坐着,板着脸不理人。贺云鸿又说:“母亲好好歇息。”又行了礼,拉着凌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