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谅解了贺老夫人对自己的仇视……她爱了那个人,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的记恨和针锋相对,甚至会替他回报他所欠的恩债。
也在此时,凌欣终于能原谅前世的父母,知道世间不可能事事完美,有些地方得到,有些地方失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平衡?她不再追究过往的纠结,从此只想专心去爱,去快乐生活。
她原谅了自己——觉得自己就是有不足,也算是一个挺好的人,她感到了喜悦和轻松……
贺云鸿一撩衣襟下摆,在凌欣身边跪了下来,举起一只手帮她托着茶盘。他的衣袖落下,露出了手腕下的道道伤疤。
贺老夫人哽咽了一下,可是哑声说:“不!我就是不认!我看不起这个粗野的女子!我就是不能让她进门!”
姚氏看着这个在她面前跪下的女子,她所有的恨,都从胸中迸发:就是因为这个女子,贺家分崩离析!对她几十年宠溺的丈夫,与她争吵成仇。对她顺从的孩子们,欺骗她,玩弄她,背着她散光了家产,包括她的嫁妆,都不告诉她一声!这是多大的不敬!她最疼爱的三郎,竟然完全不理会她的意愿,执意要娶这个女子!到了今日,这个女子依然轻慢无礼,竟然姗姗来迟,让大家都等着她!她无法阻拦婚礼,她能做的,就是不认!不认这个女子是她的儿媳!让这个粗野的乡下女人进不了贺家的家谱!
屋里的人们从惊诧中反应过来,贺霖鸿皱眉道:“母亲,您怎么可以……”
姚氏怒看他:“我怎么不可以?!你叫我母亲?!我是你的母亲!是他的母亲!我当然可以!”
贺九龄手摸到了桌子,使劲拍了两下。
凌欣侧目见了贺云鸿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心肝儿颤,极低声地对他嘀咕:“就是不认也没什么,我不在乎,你别跪着了……”单独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古代人就是看不开……
贺云鸿垂眼看着地,没有表情,只是身体微微地贴近了凌欣,肩膀与她紧靠在一起。
张嫲嫲先规矩地行了一礼,说道:“贺老夫人,三夫人不仅是陛下的义姐,也是皇后娘娘的义姐,这桩婚事得陛下允婚,并来参加喜宴……”你竟不认?
贺霖鸿忙说:“张嫲嫲见笑了……”他对姚氏说:“母亲,我身为家主……”
姚氏使劲摇头:“我不认!就是不认!你们又能怎样?!你是家主?你就敢违背母命?!我是这府里的老夫人!想让我认,就让她跪着!跪上一天一夜!我也许会改主意……”
贺九龄在空中挥动手臂,看着是想去推姚氏,一个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不必动气,有伤身体。冯姐姐,你看,贺老相爷如此震怒……”
另一个声音说道:“大长公主让奴婢们前来照顾贺老相爷和老夫人,这事让贺老相爷这么生气,我们怎么都得回去告诉一声吧?只是,大长公主本来就对姚氏宗亲评价不高,从此怕是要连女眷都看不上眼了。前些日子,姚家族长的夫人,曾到大长公主府去拜见大长公主,因为大长公主破城时说的一段话,人们都说是暗指姚家。一句‘家教浑浊’,就让人不敢再娶姚家女儿,定了亲的,都有人退亲。族长夫人想让大长公主为姚家正一下名,可是,大长公主没见她……”
屋子里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公然对话,凌欣听出她们就是姜氏提到的大长公主派来的嫲嫲。
那个动听的声音道:“冯姐姐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听说那位族长夫人在门房落泪,她的嫡长孙女正值芳龄……”
冯嫲嫲说:“何止一个女儿,姚家宗族在京三百余人,适龄的女孩子有十几人,其中就有贺老夫人兄长的长孙女。现在战后,女多男少,本来亲事就艰难。我倒是好奇,大家知道贺老夫人竟然不认贺尚书新娶的妻子,日后谁家敢再娶姚家的女子。这可不是什么任性娇蛮,这是看着陛下心性好,与贺尚书情厚,就敢如此冒犯圣意!如此毁家丧门之举,就是高门大户,也容不下……”
贺九龄拼命地拍桌子,砰砰大响。方嫲嫲忙说:“老相爷,您仔细手……”
赵氏行礼道:“母亲,请您为贺家留些颜面,我的孩子们姓贺……”贺老夫人那时当着大家的面说她“克夫”后,她对这位婆婆就再也无法亲近了。
姚氏气得流泪:“你……你敢这么说你的长辈?!”
李嫲嫲目瞪口呆——她是小地方来的,真没见过这世面。秋树和春花交换眼神——这次可不是姐姐的错,凌欣都没发火,贺家照样吵起来了……
贺霖鸿严厉地说道:“母亲!”对罗氏示意,罗氏从茶盘上端起了茶杯,递给姚氏,姚氏哭着接了——她可以不在意贺家如何,但是姚家若是因此名声大毁,姚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多少人会指着她脊梁骨大骂,她哥哥们的后人也不会对她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