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笑吟吟地从字迹间走出来,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如何狠揍那个短腿子兵,又是如何解气如何痛快。
"二爷厉害!"小毓先生大声说道。
现在,是北平人,乃至所有中国人,该厉害起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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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耳,dear的音译,用法取自老舍先生的作品《离婚》。当年第一次读,看到小赵叫老张的女儿秀贞"笛耳",我琢磨了一下才明白是啥意思。
二爷厉害之今生今世
肖毓家是从四合院搬进公寓式楼房的老北京。
肖老太爷在拆迁这件事连影子还没有的时候,坐在肖家那处三进四合院的三白石榴树下,边逗弄金鱼,边悠然自得地说了一句很有预见性的话:"若没了这院子,我活着还有什么乐子?"
三年后,拆迁办的通知才刚印好,正预备下发,肖老爷子当晚断了气儿。去世前无病无灾无征兆,享年八十有七,喜丧。
邪的是,老爷子走之前没见着布告,也没人跟他说过拆迁的事。
肖毓他爹说:"拆迁的事,老爷子眼未见、耳未闻,可心里把着脉呢,比谁都清楚。"
拆迁协调工作拖了小半年,再经过小半年的奔波看房,肖毓家买下了位于一幢公寓楼同一层的两套房,肖毓的父母住朝向好的大一居,肖毓住东西向的小两居。
搬家那天,肖毓站在新居的阳台上,颇为老派地说:"人住在悬空的屋子里头,不接地气,也甭指望人杰地灵了。"
那年肖毓才念高二,说话的腔调竟是已故肖老爷子的风范。
其实肖毓的父母在肖毓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儿子虽然生长在新潮时尚的现代都市,骨子里却是最老北京的,一些老北京人的行为做派、言谈喜好,甚至比父辈那一代还要鲜明,而更接近于他的祖辈。
肖毓自己却知道,他比他的父辈对祖辈那一代人更为相近,恐怕得源于他常年重复做的一个梦。
梦中的他,总是站在一处并不十分宽阔气派的四合院里,眼望着一位年轻的长衫男子穿过院落一步步走向灰色的木门,而后掩门而去,堪堪留给他一个颀长的背影。
他怎么也瞅不清那个离去之人的面目,仅能从衣著、气度判断,那人该当是祖辈那一代人。肖毓虽然无从确定自己与梦中人之间的渊源亲疏,但是在梦中目睹他一步步离去时,心中那份依依不舍之情,仍能真真切切地自梦中延续到清醒。
他也没多想,只当那是他与上上辈人之间的情感缘分。
转过年肖毓参加高考,考上本市的一所名牌大学。肖毓的父母笑称,这新居也算当得起人杰地灵四个字了。
肖毓进入大学之后,功课虽紧,但生活环境比中学时少了许多死板的限制,他乐得家和宿舍两边住,身上的老北京习气越发肆意起来。
他不思进取,却也知道刻守本分,不会为了学习克扣自己的睡眠和玩乐,也不会因为玩乐就把学业丢开;他为人随性,但懂得把握分寸,与人和得来便多说两句,和不来也绝不会跟人家翻脸;他懒散好玩,阳台的鸟笼里养着会说"联蒋抗日"的鹦鹉,客厅的鱼缸里游着穿白婚纱涂着两团胭脂的金鱼,冬天时胸口焐着偶尔叫唤两声的过冬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