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叔叔。”陈明泊礼貌地点头,声音如常温和,面无波澜,可他的掌心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那位男士也微微一笑,那笑容看似亲切,却又透着一丝疏离,道:“小陈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
桌边一时间陷入微妙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除了茶壶盖轻磕杯沿发出的清脆声音,仿佛没人愿意做第一个打破这层表面平静的人。陈明泊扫了一眼他父亲与叔叔,两人神色都极为自然,仿佛今日饭局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可陈明泊心里清楚,这平静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来,都入座吧。”父亲笑着招呼大家,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热络,试图驱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一年难得聚一回,都别拘着,随便点。”
座位早已精心安排好,陈明泊被安置在桌子中段,离那对夫妻隔着一位熟识的长辈,不远不近,这样的距离,既不会显得刻意疏远,又不会太过亲近。
上菜时,服务员们鱼贯而入,动作娴熟地陆续端上八冷八热。海参、鲍鱼、石斑、扣肉……一道道菜品精致无比,宛如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盘中菜肴色泽诱人,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包间,刺激着人们的味蕾。大家慢慢打开话匣,开始聊起过往一年各家的近况与子女事业的进展。
“你那姑娘现在在海外吧?”有位伯伯忽然问道,看向那对夫妻,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女士微笑着接话,那笑容里透着身为母亲的骄傲:“嗯,去年拿了一个新项目,就继续留那边做了。”
听到“姑娘”二字,陈明泊手中的筷子顿了顿,那停顿的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重新端起茶杯,动作优雅而从容,轻抿了一口。那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驱散他心中泛起的一丝涟漪。
那位男士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说道:“小姑娘倒是比我们想象得独立得多,年纪轻轻就说不打算回来,说外面空间大,不想回来被安排。”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陈明泊却敏锐地听出字里行间的意有所指,仿佛是在对过去的事情进行某种隐晦的回应。他垂下眼眸,那低垂的眼睑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没有回应。
坐在一旁的陈父见气氛微妙,连忙插话打圆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女孩子嘛,有想法是好事。明泊之前不也一直鼓励人家别委屈自己?”
陈明泊听了这话,手指在杯口轻敲一下,那敲击声如同轻微的鼓点,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脸上却还是一副温和模样,语气淡然地说道:“她确实挺有自己的方向的,这样也好,各自安好。”这句话说得平静如水,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孩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背后隐藏着怎样复杂的情感。
众人都识趣地点头称是,氛围暂时回归平静。但坐在对面的女士眼神微敛,那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似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了。
叔叔始终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却又笑而不语。他偶尔举杯与旁人碰一碰,那动作自然而流畅,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留神观察陈明泊的神色,仿佛在评估着陈明泊在这场饭局中的表现。
这一顿饭,菜一道道地上,那精美的菜肴在众人面前不断更替,话题也一层层地转,从家庭琐事到事业发展,看似随意,却始终绕不开桌子底下那些无人明言的旧事。那些过往的回忆,如同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礁,时不时地泛起一丝涟漪。
而陈明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面具一般,完美地掩盖住他内心的情绪。他不多言,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不躲闪,坦然地面对每一个目光;但也绝不主动,像是在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他如一面沉稳的镜子,把每一个试探都映照出来,却不让人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破绽。
——仿佛那段未果的过去,只是一场久远的风,吹过便了无痕迹。可他心里明白,今天这顿饭,不过是旧局未散,新局将启。
饭局进行到一半,热菜如一场视觉与味觉的盛宴,陆续上得差不多了。整个包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饭菜香气,交织着熟人之间热络的寒暄和礼貌的笑声。灯光柔和地洒下,映照在人们的脸上,勾勒出一幅幅或开怀、或微笑的画面。桌上摆放的精美菜肴,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海参的软糯、鲍鱼的鲜嫩、石斑的鲜美、扣肉的醇厚,每一道菜都仿佛在诉说着厨师的精湛技艺。
陈明泊在桌边坐了一会儿,目光在热闹的饭局上缓缓扫过,心中暗自斟酌着时间。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身姿笔挺,宛如一棵苍松。他伸手稳稳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那酒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轻轻晃动,杯中的酒水如同流动的琥珀,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他朝着桌另一端那对熟悉的中年夫妻走去,脚步不疾不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节奏之上。神情温和而克制,既没有刻意掩饰内心的波澜,也没有刻意迎合此刻的氛围。目光沉静,犹如深邃的湖水,不见一丝波澜。
“叔叔、阿姨,我敬你们一杯。”他微微弯腰,那弯腰的动作优雅而得体,神情依旧清朗,宛如春日里的暖阳。举杯的姿态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场庄重的仪式。
那位男士率先笑起来,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灿烂而真诚:“明泊,这还客气什么?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着,他也端起了杯子,那杯子与陈明泊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包间内回荡。
“来,干杯。”女士也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神情,似是回忆,又似是感慨,但语气却温柔如常,宛如春日里的微风:“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陈明泊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那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他放下杯子,动作干脆利落,点点头,声音平稳而有力:“还可以,年底事务多,但也都算在掌控中。……不过,最近刚开始谈了一个女朋友。”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稳,不急不缓,像是在简单陈述一件生活中的小事,却又隐隐带着几分郑重,仿佛在向两位长辈宣告一个全新的开始。
两位长辈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交汇的瞬间,似乎传递着某种默契。随后皆是笑意盈盈,男士率先说道:“那太好了。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像是在为陈明泊的成长感到高兴。
“是啊,”女士接话,她的语气放缓了一点,眼神微微垂下,有一点尴尬,也有一点释然:“当年的事情……我们一直也觉得对你有些抱歉。”她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里仿佛藏着多年的心事。
陈明泊轻轻摇头,嘴角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淡然,宛如夜空中的弯月:“都过去了,真的没关系。过去的事也让我明白了很多……我也真心祝福她。”他的声音平和而坚定,仿佛在告诉自己,也在告诉两位长辈,那段过往已经成为历史。
那位男士点了点头,神色坦然,目光中透着一丝赞赏:“她现在也挺好的,跟她那初恋男友结婚了,去年刚生了个男孩,事业上也顺利。人哪,终究得跟最适合自己的人在一起。”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陈明泊的肩膀,那动作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听到“初恋”二字,陈明泊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衣侧划过,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波动。但他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怀:“挺好的,听说她幸福,我也替她高兴。”他的眼神平静而温和,仿佛真的为她感到开心。
那位男士的笑容更柔和了一些,看着陈明泊,忽然换了个更郑重的语气:“小陈,有什么事,特别是工作上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两家,怎么说也算是有些情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像是在向陈明泊敞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