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投依道:“走!”
两人逃课逃得十分利索,一人一匹马,驰向湖边,湖边扣着一艘小舟,那曲先将小舟翻过来,两只桨扔进去,一口气将船推入湖中。他拉住缆绳,回头对朱投依道:“快跳上去。”
朱投依依言跳上船,那曲先将船推远,自己跑两步,凌空翻了进来。小舟晃了一晃,稳住不动了。他低头拾起船桨,向湖心划去。
“你上哪弄了一艘船?”
那曲先道:“我拜托坡笃信做的,他手艺很好。小时候我们两个逃课出来玩,他就热衷做各种大型玩具,别人羡慕不来,他只给我们自己做。”
“你二人关系真好,你们是如何玩到一起去的?”
那曲先挥手道:“我二人从小长到大,不忙讲我们的。你再讲讲唐三彩的故事吧!”
朱投依看着他无奈摇头,道:“我与唐三彩去年中元节才相识,又并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处,哪有许多故事可讲?”
那曲先不服道:“如若不是有许多故事,你何必心心念念想着她?不要推辞了,快讲快讲,我想知道。对了,你说前夫,何以你们后来离婚了?”
朱投依无法,开口道:“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因而绝离,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大约也是七月下的事情。”
那曲先吐吐舌头道:“好随便……”
朱投依严肃道:“非也,他失了我陪嫁的宝刀,我这原是家传宝物。”
那曲先道:“讲唐三彩,唐三彩,不讲前夫。”
朱投依遂道:“我因与前夫绝离,离开了他家,自己流落在外,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道应该从此见不到她的,想不到一个月之后我频频见她。九月中,我去了江夏。”
“江夏在哪?”
“江夏在长江中间,三国你看过没有?”
那曲先思量道:“似乎有印象,不打紧,你继续讲。”
“在江夏,我听说有个金陵来的乐伎弹得一手好琴,便去拜会。自然是私下拜会,我几可算是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来得及拿。身上的钱非偷即抢,自己吃饭都不够,当然也没有余钱去……”
“嗯嗯我懂我懂,没钱去嫖妓,咦,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
朱投依红着脸道:“当然奇怪了!我一个出了嫁的女人如何能去嫖妓?”
“唔……那你进去私下拜会乐伎的行为,应该怎么形容呢?”
“便是拜会不好吗?后来呢,我躲在窗下听她见客人,来人皆称她弹得好,琴中有高山流水之景。我道有这种功力的乐师,只有我盂兰盆节遇到的那位小妹妹可以一拼,岂知……”
“岂知这乐伎便是唐三彩?那她何以屈尊在一个庙会里抛头露面,挣几个铜板呢?”
“这个……听我讲完。”
“好吧好吧,你会弹她当时弹的曲子吧?”
朱投依道:“没曲子的故事料你也不爱听,我自然是捡些有曲子的讲。”
说罢捧出琴来,搁在腿上,“这首曲子叫《拢梅调》,拢便是扫的意思。”
她轻拨琴弦,弹将起来。这曲偏音极多,落指急促,尾音长拖,那曲先凝神细听,小声道:“北风阵阵,落雪了,好冷。”
朱投依赞许地点头。
俄而声音由急转缓,回环走低,初时各音相隔很远,每重复一遍,其间便会加入几个小音,到后来繁复密集,似是描摹落英缤纷之景。
最后回环一变,虽有重复,长短殊异,和音悦耳,那曲先忍不住赞道:“好香!你弹得好!”
朱投依忍不住啐道:“哪来的香味?这是水的味道。”
那曲先并不理会朱投依的反驳,脸露神往之色:“唐三彩好生厉害,如果能见上一面,斗上一曲,也不枉了。她如今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