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有一瞬的安静,片刻之后,响起文素平淡略显肃然的声音:“是,青玉,我来此之前确实是揣着一颗愧疚之心,所以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东西,可是更多的是关心,你我同时进入王府,谈不上知心至交,却也是一路同行至今,在我心里,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永远都是个值得我仰望的朋友。”
傅青玉搁在膝头的手下意识的揪住了裙摆。
“要说摄政王这事,我确实歉疚,但今日我来此是要向你坦诚的,而非祈求你原谅,因为感情发乎于心,我与他彼此倾心,便不该欺瞒与你。至于升官一事……”文素顿了顿,目光坚定的看向傅青玉,“青玉,你是个有抱负的人,应当理解我的心情,如今我与你已是同等心态,比较起来,只是比你多了个机会而已,所以这件事,我无愧于心。”
傅青玉愕然的抬头,“你是说你如今做官是因为有了抱负?”
“是。”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文素说的句句在理,她与摄政王的感情发自真心,郎情妾意,她有何资格指手划脚?她做官也是因为有了抱负,难道自己无法实现抱负,便要迁就于那些成功之人么?
文素已然离去,那些话还一字一句在耳边回响。傅青玉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自责难堪。
曾经饱读圣贤之书,她因何变成了这样的人?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就朝外冲去。外面的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却在见到她进入东暖阁后又悄然退去。
傅青玉一把推开屋门,顾不得对斜倚在榻上的人行礼便直接道:“平阳王爷,抱歉,下官不能与你合作了。”
“哦?”萧端掀开眼皮看她,情绪淡淡,“为何?”
“下官不能害了文素。”
“嗤——”萧端轻笑,眼神陡然转为凌厉,“你不是已经做了么?”
说了那个身份,还想要收回么?只要他愿意,那个身份可以变幻出无数版本,她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傅青玉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半晌,终于还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未多时,屋内又走入两人,正是负责伺候傅青玉的两个丫头。
“好好盯着她,莫要出什么岔子。”萧端淡淡吩咐。
“是,主子。”
天气转暖,草长莺飞,正是江南一年中最美的光景,朝廷却在商议着对该地的用兵大计。
连续几日的争吵,小皇帝烦不胜烦,此时在文素面前上课也仍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少傅,你觉得江南之事该如何解决?”
“叛臣顽固,必须动武,这是必然,如今有青海国抵挡外患,陛下无须多虑,江东江南等地必会重归陛下之手。”
“唉,但愿吧。”小皇帝叹息一声,恹恹的翻开面前的书,“今日学什么?”
文素笑了一声:“陛下,微臣的书本知识可不行,兴许还得您教微臣呢。”
“啊?”皇帝愣住,“那你要教朕什么?”
文素朝他恭敬行礼,“教陛下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首要为仁。
这是孔夫子的说法,然而这是对待百姓的,文素要教给皇帝的,是一套周旋之术。
——周旋于朝堂,周旋于大臣之间的策略。
不过这些并非只是文素个人的知识,很多还来自于那本文子衿的著作。
书中记载的周旋一说甚为精妙,叫人叹为观止,而文素将它与自己的见解融合之后,便成了如今要教给皇帝的知识。
不过考虑到陛下的年纪,她只选择了最为简单基础的一部分,至于其它,则要靠他后天从生活中自己去参悟了。
她对王定永说过要打造一个不一样的帝王,可不是随口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