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顾长雪的回信,却极为简洁。
通篇只有一个字:斩。
于是。
景元三?年,八月十八。
午时?一刻,燕京午门前押来了一百零七十四人。侩子手连换了六把铡刀,终于将?这些盘踞在京都二十年有余的畸瘤,一口气斩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日,血流长街,人头如?泥丸在地上滚动?。来回禀的重九说,即便是百姓,看到最后也都纷纷惶恐地离开了,只怕未来陛下的名声未必比颜王好听。
顾长雪却觉得不错。
好名声换不得群臣敬畏,朝政清明。他不需要仁君的虚名,只希望能在退位时?,交给司冰河一个算得上清晏的江山。
顾长雪的目光从这些明显是做恶心虚的官吏们身上划过,收起了原本安抚人心的打算,转身走向原本为小狸花备的马车:“重一,驾车。去群亭派。”
他扶着门踩上车辇,刚进车厢坐下,车帘外又拱进一颗脑袋。
千面满脸心有余悸:“我、属下跟陛下一起走。”
太可怕了,他就?是离车厢比较近而已,差点?被那几个人拽住评理。幸好他眼疾手快,一下把重三?顶到自己前面,才得以脱困。
不远处传来重三?怒喝千面的叱骂声,千面佯装没听见,厚着脸皮钻进车,一屁股黏住座位:“陛下,属下跟你说说群亭——诶,诶!”
有人勾住了他的后领,将?他往后生拖了几寸。
千面一顿扑腾,扭过脸刚要骂:“谁他——王、王爷……”
他霎时?怂了,乖乖被颜王拎到车辇上,正巧跟站在车边的重一对上视线:“……你怎么下车了?”刚刚不还坐在车辇上吗?
重一黑着脸爬回车辇,不想描述自己刚刚是怎么拦颜王,又是怎么被丢下车的,只拽着缰绳振了一下:“喝!”
马车行进起来。
顾长雪靠在窗边,睨着不请自来的某人:“不跟他们吵了?”
“没吵。”颜王神色平静地粉饰自己的言行,“只是讲道理。”
况且人都跑了,吵有什么用?
顾长雪微微屈指遮了下唇,掩住差点?没忍住的笑,声音乍一听依旧冷淡:“千面刚准备跟朕说群亭派的情况。”
“臣也可以说。”颜王面不改色地挤坐到帝王身边,伸手把人圈进怀里,“陛下想知道什么?”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顾长雪的耳边,带得顾长雪忍不住眯了下眼:“你知道什么?”
颜王从善如?流地倒葫芦:“群亭派,坐落于绣湖水上,最初由几家名门望族所建……”
这些名门望族不单有财,还有底蕴,所以群亭派的准入门槛从伊始就?提得很高,对弟子的品行要求也极为严格。
“群亭派的门派驻地有大半都建在湖面上。朱楼桥榭,绿水拂槛,当初为门派取名,便是应了这景,自诗中摘了一句‘群亭枕上看潮头’。”
诗中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于是群亭派的女弟子们总穿着红袖缀江花,男弟子总穿着蓝衣染碧涛,穿梭在亭台楼榭与江南烟柳中时?,宛若点?了灵的写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