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时,雪雹还下得肆虐,出山时,却只剩小雪。
众人回到客栈各自休整,等备好回程的行?李,已是深夜。
顾长雪搬了把椅子坐在敞开的窗边,听到楼底下传来池羽的声音,正嘴碎地缠着重一要吃炖肉,一群年纪小的暗卫也跟着起哄。
玄银卫仗着颜王上了楼,臭不要脸地跻身?于九天间,聒噪地敲着碗说饿。
楼下大厅热闹得像挤进了一百只鸭子。
“不觉得吵?”
颜王带着湿润潮气?的手指从后方探来,碰了下他的耳垂。可能是因?为刚出浴,显得有?些温烫。
他的嗓音也消了大半的冷意,乍一听温温沉沉,格外适合这样的雪夜。
“……”顾长雪抿着唇揉了下被碰的那一边耳朵,“风大,能压下去大半。”
他回过?头,抬眼的时候愣了一下,看见颜王散着墨发,随意披着一袭雪色内袍,结实的胸膛露出小半,犹自?蒸腾着水汽。
他其实很难得看见颜王如此随性的样子。
大部分时候,这人的神经总是绷着的。哪怕只是在他身?边坐着、与他并肩而行?,颜王也总是走在右边,手看似自?然?地垂落,其实摆动的幅度很小,总保持着能够随时拔剑的距离。
与他同塌而眠时,睡的位置也总是取决于哪一侧靠外。
像这样的人,哪怕是刚沐浴出来,哪怕是即将上床入睡,衣衫和头发也总是理?得整整齐齐的。为的倒不是什么风度脸面,而是防备着下一刻就会有?一场恶战,散乱的衣衫和长发终归累赘拖累。
像现在这样全然?放松、不设防备的样子……
顾长雪喉结滚了滚,莫名?抬了下手,“咔嗒”一声轻响,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
颜王的眼神随着他的手看向紧闭的窗,像是被逗乐似的忽然?偏头轻笑了一下:“陛下不嫌这客栈气?味难闻了?”
“……”顾长雪绷着张冷脸蹦了一句,“要你干什么的。”
“不知道。代?理?政务,镇戍四方?一般摄政王都该为圣上做什么?”颜王故意压低了声音,手撑着靠椅的后背倾身?而来,“总之……应该不是用来饱暖思□□的?”
寒铁的气?息侵袭而来,挤占了每一寸呼吸的空气?,顾长雪倏然?蹙了下眉,舌尖紧紧抵着下唇,总是冷然?的面上露出几分难耐的神情。
他背靠着那扇阖拢的木窗,手扣着窗台,克制间微微张眸向下扫,看见颜王的手埋没在他纷乱的衣襟下,清峻匀长的手腕筋骨根根绷紧。
窗外不息的雪风与脚下一层之隔的喧闹像是忽然?变得遥远,唯有?这一方窄小的厢房格外真实。
烛火在屏风边明灭不定,映得满室暖黄,被未凉透的浴水一蒸,氤氲出朦胧水汽。
顾长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路厮混到床上去的。短暂冷静的时间里,他向下扫了眼衣裳,发觉他那身?明黄的长袍已经换作一身?雪裳,偏大的衣袍从他肩头滑落下几寸,在臂弯堆出褶皱。
他裹着满身?寒铁的气?息,于难耐间猛然?攥住对方的手腕,拇指指腹恰好按住那点殷红朱痣,无?力滑落时留下濡湿的汗意。
“长雪。”颜王在他耳边低唤,“顾长雪。”
极致的绚烂于颅内掠过?,顾长雪微曲的长腿缩了缩,手臂遮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微微喘了会。片刻后,又支起透着懒劲的腰去够床脚的长衫,想去摸里面那匣方济之给的油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