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黑人、激进分子、女权主义者,以至几乎所有其他感觉一贯受到既经组成的社会的欺骗的人,都喜欢把这个社会及其一切机能统称之为&ldo;既成体制&rdo;。这个词往往用得很随便以至变得毫无意义‐‐顾客行窃被说成是对既成体制的打击;电视广播节目安排不好也归罪于既成体制‐‐但是这个词的某些应用表明对这个社会的机能却存在一种深刻的直觉。这种直觉表现得最为突出的一次,莫过于在那难忘的1965年11月9日(星期二)夜晚发生的停电‐‐社会的主要公用事业之一竟然发生这样异乎寻常的大故障,使许多人感到惊愕,而反既成体制的人却感到恰好证明自己言之不谬。
这天下午4点44分,美国东部太阳就逐渐落山了,电力的需求这时开始逐渐加大,接近每日高峰。住宅和办公室里的电灯开关拧开了。霓虹灯广告牌亮起来了。工商业办公大楼里正当工作人员下班,电梯的使用达到高峰。地下铁道为远程上班持有长期车票的人增加了班次,城市远郊的乡村农场主的乳牛都接上了挤奶器,灯塔也开始闪光了。儿童们停止了游戏,赶着跑回家拧开了电视机,而他们的妈妈开始准备晚餐。由于季节是秋天,气温是华氏46度,自动调温装置启动了数以百万计的家用暖气炉。蔬菜温室供暖系统开动起来;动物园里的爬虫馆得到了额外的热度,不然的话,馆里的毒蛇和鳄鱼都将死亡。酒吧间的制冰机开始制作为职员们每天回家前停下来喝一杯酒所需要的小方冰块。林荫大道和公路两方的电动加油泵,正给归途汽车的油箱里加足汽油。
所有这一切,对于六十二岁、身材修长、头顶渐秃、为纽约联合爱迪生公司工作了四十一年的老雇员爱德华&iddot;内利斯说来都是常规。内利斯正坐在靠近六十五街的曼哈顿西区大道一百二十八号联合爱迪生公司电力控制中心控制员的座位上。这个中心‐‐该公司电子控制系统的中枢‐‐是一间天花扳很高,异常整沽、有点奥韦尔式的房间,其中的各种仪表盘和开关沐浴在耀眼的荧光灯光之下,都在内利斯视线之内。他警惕地扫视着仪表,可以确信联合爱迪生公司不但对本市发挥其作用,同时也完成着作为安大略省,纽约州和新英格兰(这一地区共八万平方英里,居民三千万人)电力供应网的主要组成部分应起的作用。至少理论上是如此。在下午大约5点16分时,内利斯从座位上惊跳起来,看到所有仪表盘上的指针都开始大幅度摆动;从这时起,控制中心引起了激烈争论。
当时他和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联合爱迪生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曾经不时讨论过发生巨大电力故障的可能。他们‐‐正确地‐‐预言可能发生所谓&ldo;串联效应&rdo;,也就是由于电力供应网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需用电力过大,便会把其他组成部分的电量吸尽。如果发生这一情况,该电力供应网,即通常叫作&ldo;东北电力网&rdo;中的每一座发电机,都会自动断电以避免设备损坏。整个八万千方英里的地区便会立即陷入黑暗。
西区大道一百二十八号摆动的指针就是由于发生了这样的串联效应。毛病出在曼哈顿以北三百一十五英里,尼亚加拉瀑布城以西四英里,叫做亚当&iddot;贝克爵士第二号站的加拿大水力发电设备。这里有一架继电器‐‐一个不比家用面包箱大的装置‐‐是按照1963年的用电量调定的;虽然自从那时起,电力负荷不断稳步增长,却一直没有再调整过。那天下午,5点钟对多伦多供电通过亚当&iddot;贝克电厂的六条线路向北输送。后来仪器表明,在5点16分11秒的时候,电力负荷稍微增加了一点‐‐刚刚足以使调得不对的继电器出问题。这样,又开动了一个断路器,使六条线路中的一条停止供电。这条线路的负荷便立即被加到其他五条线路上,但那五条也负担不了。由于负荷过大,那五条也都由其各自的继电器切断。于是几乎同时发生了两大灾难。原来供应多伦多,也是未能通过失效的亚当&iddot;贝克站的一百六十万千瓦左右的能量,在供电网的超级电路上向南冲进纽约州北部和新英格兰,一路上使各个发电厂相继失去效能。这就造成了电力真空。受到影响的地区都向曼哈顿要电‐‐超过了曼哈顿所能提供的。第二大灾难接踵而来。整个&ldo;东北电力网&rdo;上的保护装置都开动起来。这串联效应,也就是有些人所说的&ldo;多米诺骨牌&rdo;效应,便自动地使各个地区停电。这一效应到下午5点38分完成,这时佛蒙特州和新罕布什尔州南部也已同南面各州一样停了电。于是除了自己发电的医院和其他一些机构之外,从尼亚加拉湖到赫德森河之间几乎没有一盏亮着的灯。这就开始了大面积的黑灯闭火。
纽约市的灯火在下午5点27分熄灭。内利斯刚刚决定揿动八个按纽,使这座大都市中断同电力网的连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是可以原谅的过错:自从托马斯&iddot;爱迪生在1879年发明了第一盏实用的白炽灯以来,关于电力消耗方面没有改变的很少几项事物之一,就是电流仍然是按照光的速度传导的。但这后果实在令人目瞪口呆。除了斯特顿岛和布鲁克林一个街道而外,电力全停‐‐统统停了:照明、电动器械、地下铁道以及工厂。在没有受到影响的新泽西州蒙特克莱,一个妇女正从画框般的大玻璃窗向外瞧,欣赏着仙境般的曼哈顿万家灯火。她要去叫她那十几岁的儿子也来看看,可是当她再转身回来瞧时,整座城市却己经不见了。加拿大航空公司的罗思&iddot;乔治机长在肯尼迪国际机场上空准备着陆。他朝下看了看跑道,转眼又看了看仪表,再回过头看时‐‐只看到冥河般的一片黑暗。机场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