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太庙檐角的青铜铃,将谢明微尸身腕间的鎏金螭纹镯洗出妖异光泽。江怀砚单膝跪在青石阶上,看仵作用银刀挑开女帝的织金领口——左肩胛处赤色火莲胎记突然渗出血珠,在雨幕里凝成北漠鹰隼图腾。
"江统领请看。"大理寺卿的犀角笏板指向女帝腰侧,"这道弯刀伤痕与永初二年秋狝记载不符。"笏板阴影里,谢明微肌肤下竟浮出圈青黑纹路,恰是漠北勇士驯养海东青特有的黥刑烙印。
雷鸣恰在此时劈开云层。江怀砚耳后螭纹扣突然裂开,夹层里掉出半片焦黄纸笺——三年前沈砚舟在地牢咽气前,用断指蘸血画的正是展翅鹰隼。暗卫统领的护腕甲片剐蹭过女帝锁骨,突然触到块凹凸不平的硬物。
"劳烦少卿取第三根肋骨。"他的声音比玄铁还冷。当仵作的骨锯切开皮肉,一节缠着金丝的红珊瑚赫然显现——珊瑚芯里阴刻的北漠文字淌出血色:"萧砚,承平十九年继汗位,诛突?。"
紫宸殿的铜漏突然倒转。御史中丞裴琰之踹开鎏金木匣,三公主的齿痕印在褪色襁褓上:"真正的三公主五岁坠马,右腿腓骨应有裂痕!"
他挥剑斩断谢明微的织金裤管,暴露出的胫骨光滑如白玉,唯有脚踝处刺着北漠死士才懂的暗码——那是当年萧砚毒杀突?可汗后,用海东青骨针刺的继位符。
"开地宫冰棺!"刑部尚书突然撕开朝服,脊背上的运河图在暴雨里泛着磷光,"三公主真正的遗骸,该在沈相亲手设计的九窍玲珑棺里!"
地宫玄铁门开启的刹那,八百支火把映亮冰棺表面细密的水波纹。江怀砚的指腹抚过棺椁侧面的凹痕——永初三年冬夜,他亲眼见沈砚舟用判官笔在此处刻下"皎皎"二字。
当冰棺被玄铁链吊起时,随葬的青铜鉴突然映出人影:棺中女子右腿缠着褪色的五色丝绦,腓骨裂痕间卡着半枚狼牙箭簇,箭杆上"突?"的烙印清晰可辨。
"这才是三公主!"大理寺少卿突然跪地,捧起冰棺中滚落的玉玲珑。内壁用婴孩乳牙刻着的生辰,正与宗谱记载的"承平十七年三月初三"严丝合缝。
江怀砚的护心镜突然坠地。暗卫统领想起谢明微篡位次日,曾命他刮去冰棺上的水波纹。此刻映在青铜鉴里的双重身影突然重叠——女帝左腕佩戴的螭纹镯,原是套在三公主遗骸腕间的陪葬品,镯内暗格里塞着半片羊皮,正是萧砚毒杀突?可汗的配方。
"江统领还要装聋作哑吗?"裴琰之剑指谢明微尸身的耳后,"漠北细作易容需用鲛人胶重塑骨相,此处软骨定有。。。"
剑锋未至,暗卫统领的刀鞘已撞开寒芒。江怀砚的护甲缝隙突然渗出冰渣——地宫寒气激得谢明微耳后胶质融化,露出原本的耳骨形状:左耳垂残缺的豁口,正是永初二年白狼山之战中,萧砚伪装侍卫刺杀突?可汗时,被对方金刀劈落的旧伤。
"萧砚。"江怀砚突然撕开女帝的玄色中衣,腰间暗藏的鹰首金印应声落地,"永初三年春,你假意兵败被俘,在地牢勒杀三公主时。。。"他的刀尖突然刺入女帝咽喉,挑出枚青铜钥匙,"可曾想到沈相把真正的传位诏书,封在我的鹰笛里?"
惊雷劈碎朱雀门的瞬间,玄甲军从摘星楼废墟中抬出鎏金匣。当江怀砚将鹰首钥匙插入锁孔时,八百流民突然齐诵《破阵乐》——匣中黄绢上的"传位于皎皎",正是三公主及笄时沈砚舟手书的贺词,绢角还沾着当年萧砚毒杀突?可汗时溅上的鸩酒残渍。
"原来如此!"裴琰之突然割开自己的官袍,露出腰间玄鸟刺青,"三公主旧部听令!"暴雨中突然竖起十二面皎字旗,旗面银线绣着的运河图与刑部尚书脊背上的刺青完美契合,图中山脉走向竟与萧砚继位后绘制的漠北舆图完全重叠。
江怀砚的雁翎刀突然架在自己颈间。暗卫统领望着冰棺中三公主的遗容,突然想起地牢血夜——谢明微勒死真正公主时,他曾奉命在外守卫。
那些透过石缝滴落的鲜血,在地面汇成的图案,原是沈砚舟用性命传递的北漠密语,每个血点都对应着萧砚继位后屠杀的王室成员。
"该结束了。"他忽然斩断谢明微尸身的发髻,藏在珠钗里的鲛人胶药瓶滚落,"当年你在地牢用此物重塑面容时,可曾闻到胶质里混着的沉水香?"暗卫统领将药瓶掷向青铜柱,"那是三公主独门秘制的追踪香,沈相早把配方刻在。。。"
药瓶碎裂处突然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运河布防图。当第一缕天光穿透乌云时,江怀砚耳后的螭纹扣彻底融化,露出沈砚舟用朱砂刺的最后一计:
"皎皎尸骨现,画皮终见天。"鎏金匣底突然弹出血书,永初三年冬夜沈砚舟的绝笔在雨中显形:"萧砚弑主窃国,其耳后伤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