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长安城已是三年一度春闱的热闹场景。
谢明微束起青丝,小心翼翼地藏进玉冠之中,她身穿的玄色锦袍上,那用银线绣制的飞鹰暗纹,似乎特意被清洗得失去了光泽,此刻混在三千贡生清一色的青衫间,宛如一只低调却不失威严的墨蝶,悄然蛰伏。
“可汗暴毙的消息如同野火,已然在草原上蔓延开来。”
阿史那云罗扮作书童,在一旁研墨,语调沉稳,而她耳边的狼牙耳坠,早已换成了不起眼的檀木珠,以免引人注目。
“三皇子私派的刺客,昨夜在盐道上遭遇截杀,其尸身上,搜出了鸿胪寺特有的腰牌。”
谢明微手中笔尖微微一顿,《盐铁论》策问上,“官盐私贩”四字因她心情的波动而洇开了重影。她声音冰冷,下达指令:
“将那刺客的断指腌入盐瓮,连同鸿胪寺的账册一同送回草原,告知各部首领,中原男子萧砚已继任可汗,正着手整顿盐贩之事。”
话音未落,她忽然一阵剧烈咳嗽,帕子中沾染的血沫,不慎溅落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残缺不全的狼头徽记。
长安城的朱雀大道,被暮春细雨轻轻笼罩,谢明微乘坐的乌木马车缓缓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低沉的声响。
车辙间渗出的盐水,在石板缝隙中凝结成冰晶,仿佛连雨水也带着几分咸意。
她轻抚袖中暗藏的玄鹰令,令牌边缘的盐渍与车壁夹层里腌制的三根断指相互映照——那是昨夜截杀的中原刺客所留,指节上残留的鸿胪寺印泥,此刻正被她细细碾碎,混入贡院特制的墨锭之中。
“公子,这是鸿胪寺曹公公派人送来的拜帖。”阿史那云罗挑起车帘,她的声音平静如水,但刻意露出后颈被盐水侵蚀出红痕的旧疤,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意味。
“说是想与你探讨《盐铁论》的改制之道。”
谢明微银针轻轻挑开拜帖暗层,磁粉吸出浸过“观音泪”的鲛绡,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告诉曹谨,本公子策论中‘盐道通商’一节,正缺个活生生的例证。”
马车驶过贡院牌坊时,细雨骤然转疾。谢明微望着雨中瑟缩的乞儿群,忽然将手中的盐袋抛向他们。
混在粗盐中的金瓜子遇水泛蓝,乞儿们争先恐后地抢夺,撕破的盐袋中,突厥密探的血书残页随风卷入巡防营马队之中。
五更天的贡院,浮着淡淡的混墨香与血腥气息交织的雾气。谢明微提笔蘸墨,银针悄然刺破砚底暗格,磁粉吸出的寒铁碎屑在墨汁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的笔锋落在“官盐私贩”四字上,墨迹再次洇开重影,恰是三皇子与鸿胪寺往来的密账缩略图。
“萧公子这手颜体,倒颇有几分谢尚书的风韵。”沈砚舟的竹骨折扇轻轻扫过她案前,扇骨暗藏的磁石突然震颤起来。
他俯身拾起滚落的镇纸时,指节不经意间擦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是二十年前运河沉船案留下的刀痕,此刻被易容膏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