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时间,对苏妲己来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他就这样笔挺挺地站在太上皇武琴的身侧,像个等待发落的囚徒。
御书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户部尚书那抑扬顿挫的汇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可苏妲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的腿早就站麻了。
从一开始的僵直到后来的酸胀,再到现在,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小腿肚。
他这小身板,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着恭敬的姿态,站得像棵小白杨。
可时间一久,身体的本能开始抗议。
他先是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换了一下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生怕引起那两位大佬的注意。
换完之后,稍微舒服了一点点,但很快,另一条腿也开始叫嚣。
于是,他又开始偷偷摸摸地活动脚踝,绷直脚尖,再勾回来,希望能缓解一下那股难受劲儿。
【我的老天爷啊……这老婆子是铁打的吗?她坐着不腰疼,我这站着腿快断了啊!】
苏妲己心里哀嚎着,眼神忍不住往旁边坐着的武琴瞟了一眼。
只见太上皇姿态端凝,背脊挺直,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那份从容,衬得他此刻的狼狈更加明显。
【您老人家倒是说句话啊!哪怕是骂我两句也行,让我跪下都比这么干站着强!这罚站也太折磨人了……】
他心里碎碎念,怨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把武琴从头到脚问候了十几遍。
扭动脚踝不管用了,他又开始不自觉地小幅度晃动身体,像个不倒翁似的,左边倚一下,右边靠一点,试图找到一个稍微能省力些的姿势。
可这御书房的地砖光洁如镜,他这晃来晃去的,自己都觉得滑稽又失仪。
【陛下啊陛下,您倒是看看我啊!您的小心肝儿快站不住了!给个眼神暗示也行啊!要不您赶紧把这些大臣打发走吧……】
他偷偷抬眼,向御案后的武明月投去求救的目光。
武明月确实听见了他心里的鬼哭狼嚎。
她拿着奏报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她继续听着户部尚书的汇报,偶尔颔首或提出疑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只是,那垂下的眼帘偶尔抬起时,掠过苏妲己的目光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她看到了他煞白的脸色,看到了他强忍着不适的小动作,也听到了他心里那些既可怜又好笑的抱怨。
碍于母皇在场,她确实不好破例给他赐座,那太不合规矩。
而且,让这小家伙吃点苦头,记住教训,以后别再这么冒失也好。
只是……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于是,她打断户部尚书的话,语气加快了几分:“今年的税收核算就到这里,具体细则明日再议。陈尚书,你先将汇总的简报留下。其余几位爱卿,若无其他要事,便先退下吧。”
几位大臣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告退。
他们也早就觉得这气氛不对劲了,太上皇和皇妃同时旁听议政,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谁心里不打鼓?
随着大臣们鱼贯而出,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