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连外面旁听的百姓都觉得背后发凉,翁聆箫皱眉,虽然她事先和李冰月说了告状的难度很大,但如此气氛之下,不知道李冰月能不能扛得住。
李冰月只是一个闺阁女子,面对咄咄逼人的周鹏,沉默不语的刘大人,她确实胆怯了。然而她更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此次得好人相帮才能搏出这样的局面,若是就此放弃,自己依旧是死路一条。死她并不怕,既然不怕,又因何畏惧?
“周鹏,就算是挨上二十大板,就算是背上不孝的名声,我也要为我父母申冤报仇!我父母泉下有知,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
刘大人见此点头,“既然如此,周李氏以妻告夫,有违纲常,来人,先将周李氏带下去责打二十大板!”
翁聆箫隐在暗处,亲眼看着衙役行刑。她曾经听岳盈汐说过很多衙门打板子的隐秘,有些衙役十板子就能将人打死,她要看着这些衙役会不会趁机使坏。
李冰月趴在春凳上,每打一下就惨叫一声,她是家中独女,如何挨过这种苦楚?纵然心中信念支撑,也受不住这样的酷刑。
十下之后,翁聆箫明显感觉衙役下手重了起来,没办法,她只能用内力推出一道风,减缓板子落下的重量。这种情况极难掌控,翁聆箫也拼了,宁可力道大了伤了衙役,也要先保住李冰月一条命。
二十下结束,李冰月虽然昏了过去,但到底还有一条命在。刘大人和周鹏都不急着叫醒她,大家好像很有时间,一直在等她醒过来。
翁聆箫觉得不对劲,却也没有动作。过了半个时辰,李冰月苏醒过来,被扶到堂上继续告状。
刘大人依照李冰月所言,派了衙役去城外开棺。又等了半个时辰,衙役带着两具棺材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红衣美人,正是公冶丝桐。
翁聆箫用眼神询问公冶丝桐,公冶丝桐悄悄走到她身边,“你猜得没错,有人来换尸体,被我打跑了。”
事前翁聆箫就担心周鹏会动尸体的手脚,到时候如果官府站在周鹏这边,不用明着偏向,只要耽误一些时间,让周鹏去换尸体,那李冰月就告不赢了。
“看来岳师傅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这次的小人之心倒是用对了。”翁聆箫叹了口气,如此官商勾结,想来李冰月就算告赢了也很难生活下去。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一点都没错。刘大人明显就是偏袒周鹏,这桩案子一审再审,一拖再拖,两人已经在此地盘桓了三日,却还是没有个眉目。公冶丝桐咬牙切齿,几次说要进衙门去威胁刘大人,都被翁聆箫劝住。
“既然经了官,我们就不宜再动手脚了。否则会给李冰月带来麻烦。”她叹了口气,还是低估了刘大人的无耻。
李冰月的伤因为敷了翁聆箫给的伤药好得很快,如今已经能够自己行走,她在李宅里虽然是正头夫人,却没有应有的尊重。从前李家的奴仆早就被周鹏打发了,如今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看着实在可怜。
翁聆箫和公冶丝桐为了更好地保护李冰月,就住在小楼的另一个房间里,当然是避过旁人耳目的。
“公冶,你我自幼学武,又有师门庇护,恐怕根本就没见识过这种惨事。”翁聆箫突然有感而发。当年如果不是被掌院带回书院,她的日子只会比李冰月更加难过,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命活到成年。
“话是不错,不过你我能够做什么呢?”公冶丝桐把玩着床幔,“小师妹,其实比李冰月更惨的事我也看过,当年年少气盛,也曾想以一己之力改变这对女子不公的世道。”她自嘲一笑,“可惜后来遇得多了,才知道自己的天真。”
“一个人终究身单力孤,这世道对女子不公,纵然改变了上位者,依然如此。唯有真正怜惜女子,懂女子之苦的人上位,才会许女子些许公平吧。”翁聆箫的眼睛望着窗外,遥远而沧桑。
公冶丝桐皱起眉,这话不像翁聆箫说的,这种眼神也不该是翁聆箫这个年龄该有的。
“你……你怎么啦?”公冶丝桐有种翁聆箫被鬼上身的感觉。
翁聆箫幽幽叹了口气,“刚才那些话是掌院说的。她说她创办书院就是抱着这样的理想,虽然会需要很多年,很多代人的努力,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公冶丝桐缩缩脖子,“你们那个掌院就不像个人。”看到翁聆箫瞪眼,她赶忙解释道,“就像是天上的神仙,想的做的都和常人不同。”
“啊……”被公冶丝桐夸是神仙的掌院此刻正躺在一块大青石上,看着池塘边的鱼儿游来游去,旁边一只野猫正在池塘边伸爪,看样子是馋了。
“蠢猫,这要是都能被你抓住,那些鱼也就不是鱼了。”掌院翻了个身,另一边,江封悯正在用火烤着两条肥美的鱼,油落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
“你醒啦。”江封悯将鱼翻了个面,笑道,“很快就熟了。”
“无妨,我还不饿。”掌院坐起来拢了拢外衣,将散下来的青丝梳好,这才走过来,“隐国那些世家蠢蠢欲动,皇帝虽然聪明,到底还是软了点,我替他料理了这些麻烦,让他安心做个守成之君。”
江封悯却有不同意见,“可是你也将仇恨全都引到自己身上来了。那些世家原本就被你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你又对他们出手,他们只怕已经恨你入骨了。”
掌院笑了笑,刚刚睡醒的慵懒,让这笑容风情万种,“我会怕?他们有本事尽管来,我还怕来的少呢,我正好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动隐国的心思!”
江封悯被那慵懒又霸气的人儿迷得什么都忘了,直到被掌院一瞪,提醒她看着手里的鱼,她这才赶紧再翻一个面儿,“云慈,你越来越美了。”
掌院拍拍自己的脸,从江封悯手上掰了一小块半生不熟的鱼肉下来,逗引着那条蠢猫。
猫咪闻着味过来了,野猫对人的警惕性很高,掌院的气场又过于强大,猫咪半天只是看着,却并不过来吃。
掌院可从来都不是有耐性的人,时间一长就烦了,“喵喵喵!”
“咳咳!”江封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她家云慈居然学猫叫,太可爱了有没有?
掌院回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江封悯,“不许乱说!”
江封悯赶紧点头。她才不会说呢,这么可爱的云慈只有她能看到。
野猫终于放下戒心,过来吃了掌院手里的鱼肉,还用舌头将掌院的手指全都舔干净,看得江封悯好吃醋。
“这里离严国还有三十里,看来今天要露宿山里了。”两人吃了鱼,起身往山的更深处走。她们走的是一条最近的道路,几乎就是走直线距离,虽然路程近了不少,可是山高林密,根本没有路,如果不是两人这样的武功,根本难以想象。
“你不是最爱露宿山林?”掌院说的时候脸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