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墙外的春雨将青石板浸成墨色时,萧云天的马车已碾过十二道书院门槛。
郭启抖落伞上水珠,檐角铜铃正撞碎第四声——江南书院议事堂的沉香木门开了。
"诸位请看药圃账册。"萧云天屈指叩响紫檀案,十四年前偷摘的昆仑雪菊标本还压在镇纸下,"各院每年为采买珍稀药材,至少折损三成利润。"
李反对院长突然将茶盏重重一顿。
这位白鹿书院掌事人起身时,腰间七枚钥匙串撞得叮当响:"萧公子可知,上月漕运司强征书院货船?
若结成联盟,怕不是要被人一锅端了!"
哄笑声从后排竹帘后传来。
十二位院长中有五人开始摸鼻尖——这是他们动摇时的习惯动作。
"联盟章程第三条写明自主退出的权利。"萧云天抽出袖中泛黄纸卷,这是当年山长教他临帖用的《书院规训》,"好比药铺联保,灾年能共渡。。。。。。"
"灾年先死的就是抱团的!"萧大姐姐资助的松涛书院院长突然拍案。
他袖口抖出几封密信,火漆印竟与萧云天昨夜收到的拜匣一模一样,"诸位看看这位盟主的手段!
连各家藏书楼有几层暗格都摸清了!"
郭启的剑鞘已压住那叠伪信,却止不住满堂哗然。
有位院长当场摔了腰间玉佩,碎玉声里混着"狼子野心"的叱骂。
"上月十五,是谁替白鹿书院挡下药材劫匪?"萧云天突然转向李反对。
他记得系统提示过马帮声望,此刻东南窗格外恰有蓝布包头的身影闪过——那是今晨刚到金陵的马帮探子。
李反对的喉结滚动两下,茶盏边缘溅出褐渍。
那日三十车川贝母能安然入库,确实有批蒙面人在山道亮过萧字旗。
"张老师可有话说?"萧云天突然望向角落。
青云书院那位年轻教习刚抬起的手,被李反对一声"黄口小儿"喝得僵在半空。
铜炉香灰扑簌簌落在青年洗得发白的青衫上,像覆了层雪。
雨声忽然大起来,有人碰倒了记事的沙漏。
萧云天望着满地金砂,忽然想起昨夜烧信时腾起的青烟。
当时火苗舔舐纸笺的嗤响,与此刻堂内此起彼伏的争执声竟有七分相似。
"未时三刻了。"郭启突然出声。
他剑柄上缀着的报时金铃,正映着窗外漏进来的天光。
满堂喧闹戛然而止。
十二位院长这才惊觉,青铜水钟显示的时辰,竟比往常快了半个时辰——萧云天早命人调快了计时刻度。
"今日且散了吧。"萧云天拂去衣摆沾着的雪菊残瓣,临帖纸卷的墨香突然混进雨腥气。
他望着鱼贯而出的院长们踩碎檐下雨帘,伸手按住怀中硬物。
那里有份用马帮密语写就的账册,封皮烫着鎏金双鱼纹。
最后离开的松涛院长在门槛处顿了顿,萧云天恰好俯身去拾那枚摔碎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