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山问道:“先讯问哪个?”
“董岚。”
沈笑山简直有些钦佩她了:董岚是从犯,而且解家兄妹一定曾有意无意间羞辱过她,但她并不急于找那两人算账,先从枝节着手。
走进关押董岚的那间地牢,陆语打量之后,叹息着道:“沈先生,我简直有些钦佩你了。”
他不由得笑了。
无忧走进地牢,看清眼前情形,哑然失笑:地牢面积不大,干干净净的,分为里外间,里间有供人歇息洗漱的硬板床、脸盆等东西;外间有用来束缚住人犯的座椅、窄窄的床,茶几,座椅对面,是供刑讯、做笔录的人用的桌案座椅;左手边,多宝架样式的樟木架贴墙而立,上面陈列着形形色。色的刑具。
此刻,董岚就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帕子,眼神充斥着惶惑、恐惧。
“我给你做笔录。”沈笑山说着,已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取出一叠宣纸,动手磨墨。
“有劳。”陆语留意到刑具架上有一个银针包,挨着放着一个小匣子。她走过去,打开匣子,看到了几个特别精巧的琉璃瓶,瓶中是颜色不同的药水。
她转头看他一眼,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真奇怪,在这种时刻,她竟生出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当然她很清楚,只是同类而已——小奶猫也是大猫的同类,却能被大猫一巴掌就呼出去老远——她那点儿道行,跟他比起来,有着这种差距。
罗松、景竹走进来,意态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沈笑山道:“此刻起,他们也是你的人手。”
陆语道谢,从无忧手里接过药箱,道:“上去等着吧。”关乎刑讯的场面,越是不见血的手法,越是让寻常人过后回想起来瘆的慌,她不想让无忧目睹这些。
无忧迟疑着,轻声道:“小姐,我不怕。”
“听话。”陆语语气依然柔和,但是不容置疑。
无忧无法,只好离开。
陆语把药箱安置在刑具架上,继而落座,先问站在门边的两个人:“解家兄妹关在何处?”
罗松刚赶过来,不知情。
景竹即刻道:“对面那间。”
陆语道:“这里的门开着,对面那间的门亮子打开。”
“是!”罗松应声而去。
景竹微笑。他就知道,过来观看,一定能长些见识。不待陆语吩咐,便走到董岚面前,取出塞着他嘴巴的帕子。
董岚则通过这只言片语陷入绝望:解家兄妹也被抓了,无疑,陆语已经查清楚那件事的原委。其实,在路上被人轻而易举地擒获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虽然他与陆语只有几面之缘,虽然她在亲人失去下落后予以的应对都是通过解奕帆得知,并不妨碍他知晓这女孩子有着超出年龄的城府。落到她手中,长安董家的前程,是没有前程。至于他,傅清明与原敏仪受过的皮肉之苦,他恐怕会十倍百倍的承受。
紊乱的思绪间,他听到陆语语气平平地问道:
“你的姓氏,与昔年的探花郎董飞卿有无牵系?”
董岚怎么也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涉及的,是这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斟酌之后,他摇头,“没有,正如江南陆家与京城陆家,只是同姓而已。”
陆语颔首微笑,“很好。你若是攀扯董先生,罪加一等。”
董岚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问题的答案,他选择实话实说,是赌对了。
他想抢在陆语询问之前,道出自己的情有可原之处,但望向陆语的时候,却是不敢出声。
这一刻的女孩,唇角噙着笑意,但是目光灼灼,周身都带着杀气。
他的感觉,就像是大半夜遇见了美得惊心动魄的女魔,让他生出透骨的恐惧。
陆语道:“我跟你交个底,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会尽量不殃及旁人,不让你的妻妾儿女生不如死。但你若还心存不切实际的希冀,敷衍甚至欺骗于我,那就对不住了,你每说一句谎话,我就抓你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