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婉柔今日穿的是洋红色绣棣棠花的对襟长裙,狐狸毛披风下偶尔露出捧着手炉的蔻丹纤指,红艳艳的。她扶了扶发髻上略沉的金鸾步摇,笑得妩媚:“我家老爷今日唤我去听戏,我得赶紧走了,不能让老爷久等。看到巷口那辆大马车了么,就是来接我的。”
&esp;&esp;丛绿笑了笑,拎着菜篮子走了。婉柔看着丛绿的背影,嗤笑:“长得比我美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男人抛下了,扔在这儿一次都没来看过。”
&esp;&esp;丫头跟着凑趣:“元娘子自然是比不上您的,不过她也太神秘了,这巷子里的人明里暗里打听了一遍,都不知道她是谁的外室。”
&esp;&esp;“谁的外室有什么要紧,反正被抛弃了,只能窝在宅子里等着孤独终老。”
&esp;&esp;元惜娘子初初入住白梨巷的时候,虽素颜乌发,却着实惊艳到不少人。这一巷子差不多都是同等身份的女人,依靠着姿色过活,难免存着比较的心思。元惜娘子一来,绝大部分人都要往后排了。
&esp;&esp;她是谁,她的男人是谁?巷子里议论了好几天。
&esp;&esp;有名唤做豆蔻的姑娘禁不住好奇心,寻了借丝线的借口上门,元惜娘子和顾铃娘子温和地招待了她。
&esp;&esp;豆蔻趁机提问,元惜轻咳几声,回答如山泉溪流,不紧不慢:“我与妹妹是绣娘出身,在北盛讨了几年生活,奈何北盛人才济济,我们俩的绣活算不得顶尖,几年下来,又辛苦又赚不到钱,索性就回来了。”
&esp;&esp;“看姐姐的模样,是嫁过人的,怎么不见你家夫君呢。”
&esp;&esp;“夫君从军,等闲不得归家,约莫过年才能见到人。”
&esp;&esp;豆蔻待要在问,元惜娘子却猛然咳嗽起来,一张素脸咳得雪白雪白。一直站在元惜娘子身边的顾铃不得不送客:“豆蔻姑娘,姐姐她身子弱,感染风寒还未好全,待得久了。怕过了病气给你。”
&esp;&esp;“那么元惜姐姐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豆蔻不好再坐,告辞离开。
&esp;&esp;很快,白梨巷传遍了。大家伙儿对元惜的话将信将疑。元惜的容貌气度都不像是能给人做外室的,然而多少开在枝头的花朵,都最终零落成泥。白梨巷里的姑娘,有情愿的,有不情愿的,最后都认命了。
&esp;&esp;婉柔,正是相信元惜属于零落成泥的那一批人。元惜已经比她美丽了,岂能比她命好?她攀上的是新任郡君的小舅子,现下对她正热乎,她是白梨巷中,最有可能得到名分的人。
&esp;&esp;马车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婉柔赶紧收回思绪,带着丫头匆匆上车。
&esp;&esp;梨树枝叶扶风,又掉落了几片叶子。
&esp;&esp;丛绿锁好门,转过照壁。看到云意正站在一株梅树下,忙劝:“哎哟,姑娘,天一日日见冷了,你的风寒刚刚好,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
&esp;&esp;云意回身,指了指自己身上厚厚的霜色紫藤花披风:“我穿得严严实实的,不怕。丛绿,你看,这株梅树冒出来不少花骨朵儿,大约快开了。”
&esp;&esp;“我瞧瞧。”丛绿看了一圈,道:“果真呢,这是株红梅,下雪的时候盛开,肯定特别艳丽。姑娘,我今日路过城门的时候,看到城门附近的腊梅已经开了,这红梅啊,应该也快了。”
&esp;&esp;云意笑了笑:“再过两天就是腊八,又能吃八宝饭了。”
&esp;&esp;一阵寒风吹过,冷气直往脖子里钻。丛绿拉过云意:“姑娘,咱们别在这站着了,你先去屋里坐着,我去做菜,今日咱们吃鱼汤火锅。”
&esp;&esp;云意依言进门,屋里烧着碳,暖烘烘的。云意除下披风,露出湖蓝色绣蘅芜的对襟小袄,底下青蓝色马面裙。莹白的小脸未施粉黛,衬得眼眸乌黑如浣。
&esp;&esp;靠着软枕挨在小榻上,云意望着外头暗沉下来的天空,心绪浮动。
&esp;&esp;六日前,她与丛绿千辛万苦到达珞州,珞州的城门加重了守卫,她偏又病了,差点暴露行迹。幸而遇到云家潜在珞州的暗子,才逃过一劫。
&esp;&esp;暗子将云意和丛绿安排在白梨巷的宅子里,自去想法子联络明州的云家。一来白梨巷里都是女子,云意与丛绿住在这里不会太显眼。二来白梨巷远离闹市,对云意养病有益。
&esp;&esp;就这样,云意和丛绿,在白梨巷住了六日。眼看她已痊愈,暗子却未再出现。不知他是否联络上云家,安排好离开珞州的路线。
&esp;&esp;“姑娘,鱼片好了,走,吃饭去。”丛绿站在外头,笑盈盈地等着云意。
&esp;&esp;云意正要起身,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三短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