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33节（第2页）

&esp;&esp;聂思远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俊朗的面容印满深深的疲惫。

&esp;&esp;多年前的夏日，当他洗干净一身的灰泥，局促地站在水房外头，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时候，一个身着桃红襦裙的小姑娘笑着过来瞧他，声音比出谷的黄莺还好听：“你就是新来的哥哥么？长得好俊呢！”

&esp;&esp;自此，他在顾家居住，身边经常会出现顾淑慎的身影。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待顾淑慎客气而疏离。可是顾淑慎全然不理会这些，只要她想，她就会出现在聂思远面前。

&esp;&esp;聂思远拿她没法子，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只是一个小妹妹而已。

&esp;&esp;然而，兄妹融洽的假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及冠后得某一个夜里，他做了难以启齿的梦，梦中的女子，赫然是“妹妹”顾淑慎。

&esp;&esp;聂思远看着狼藉不堪的被褥，再也不能骗自己。

&esp;&esp;很快，他收拾行囊进北盛赶考，高中之后顺势留在京城做官。只要离得远，很多不该有的情分，都会慢慢淡去。

&esp;&esp;顾淑慎一直寄信给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同他说。他在孤灯下细细读着信件，有时候回，有时候不回。

&esp;&esp;渐渐地，顾淑慎的信越来越少，直到一封也无。他数着日子，忽地发觉自己清楚地记得每一封信寄来的时间，信上的内容，写信者的语气。

&esp;&esp;再后来，他得到了云泽郡罗家上门提亲的消息。呵，怪不得不写信了，原来是打算要收心嫁人。

&esp;&esp;聂思远本以为自己会释然，但狂卷的嫉妒与冲天的愤怒烧灭了他的理智，他无法忍受别人对她行夫妻之实，想一想都是肝肠寸断。

&esp;&esp;大醉五日后，他瘫倒在地上，望着头顶婆娑的树影，心想：算了罢，偷得一日便是一日，便让他自私一回。

&esp;&esp;第二日，他上书陈情，请求外放。

&esp;&esp;又一月，他回到云泽郡，当初那个穿着桃红襦裙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明艳活泼的少女，狡黠地对他挤眼睛：“嘿嘿，罗家提亲都是假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esp;&esp;聂思远哭笑不得，还能如何呢，他心尖上的姑娘，只能由他来宠了。

&esp;&esp;往事一幕一幕如潮水涨落，聂思远坐起身来，衣襟上水珠滚落。他一手擦脸，才发现满脸是泪。

&esp;&esp;月影西斜。

&esp;&esp;云意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esp;&esp;这期间司南和黎川都来过，惊异地看着跪在中央的云意，以为自己昏了头。崔崐拎着酒坛子从他们身旁经过，懒得理会这两只呆头鹅。

&esp;&esp;珍娘频频望向楼上，期待着郡王爷能快点消气。郡王妃这边，她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郡王妃却似没听见似的。偏偏最得郡王妃信赖的丛绿病了，昏昏沉沉睡着，帮不上忙。

&esp;&esp;相比珍娘的焦虑，云意却出奇地淡定，仿佛受罚的不是她自己。

&esp;&esp;“珍娘，关于郡君和郡君夫人，你知道多少？”

&esp;&esp;珍娘的确跟崔崐打听过郡君一家，既然云意想知道，她就和盘托出。

&esp;&esp;郡君聂思远今年二十有六，幼时家中遭遇巨变，母亲不堪父亲暴行，杀夫入狱。聂思远小小年纪便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后来辗转来到云泽郡，云泽郡第一世家——顾家的家主看他聪颖，便收他为养子，细心教导。

&esp;&esp;一晃十年，聂思远从瘦骨伶仃的乞丐变成了风度翩翩的郎君，受顾家举荐入朝，因为精明能干政绩斐然，升官很快。但他并未留恋北盛，而是请求外放云泽郡，娶青梅竹马的顾家姑娘为妻。

&esp;&esp;圣上虽有不舍，还是成人之美。聂思远与顾淑慎的大婚十分华美阔绰，轰动一时，直到三年之后的今天依旧为人津津乐道。婚后，聂思远与夫人十分恩爱，琴瑟和鸣，将云泽郡治理得井井有条，深受云泽郡人民的爱戴。

&esp;&esp;不过，令人奇怪的事，郡君与夫人成婚多年，却儿女缘薄，至今未有所出。

&esp;&esp;云意漫无边际地想，怪不得在胡姬酒楼，顾淑慎进来提醒兰容与的时候，口中仍恭敬地唤澹台桢“郡王”；而送走兰容与，目光中会流露出厌恶。虞国的细作，是聂思远，而非顾淑慎。

&esp;&esp;顾淑慎是一直都知道聂思远的身份，还是后来才识破的呢？她是多爱聂思远，才会为了他身负危险，掩人耳目。聂思远面对妻子，是得意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esp;&esp;“珍娘——”崔崐不知何时上了楼，高声唤：“郡王唤你上来。”

&esp;&esp;珍娘抬头白了崔崐一眼，转身上楼。

&esp;&esp;一上楼，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地上歪着一个酒坛子，已经空了。澹台桢执着酒盏，淡声问：“她认错了么？”

&esp;&esp;珍娘一愣：“郡王，您让郡王妃认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