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奇怪,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在睡觉时或者平躺着时流泪的习惯,很多人会这样是出于生理反应,是因为视疲劳。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出自生理反应,而是某种汹涌澎湃如潮汐的情绪,只要被月亮吸引,这种现象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但她无法控制,就像此时此刻她无法辨别夏糖是否仍然在为她唱着歌,因为她陷入了一种极为模糊并且安稳的状态。
最后,她克制不住自己内心弥漫开来的冲动,用着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仿若回到幼童时期攥着南西峰的衣角一脸期待地问,妈妈也会喜欢我吗?
此时此刻,她问出来的问题,很像当时那个稚气的小孩,已经早就被她抛弃在记忆里的稚气小孩,
“这样的我,你也会喜欢吗?”
夏糖似乎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或者是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夏糖已经挂断了电话,是她现在意识不清,才会无法分辨。
但不知为什么。
她极其渴望这个答案,于是便怎么也不肯陷入沉睡,尽管睡意袭来让她感到疲惫,她无法控制的意识也仍然是强撑着。
直到,耳边传来柔软的嗓音,极为模糊地传到耳边,又极为清晰地飘到心间,
“我当然会喜欢你呀,姐姐。”
“那你也会开心吗?”她抓住这一缕声音,像个无助缺爱的小孩,怎么也不肯放。
于是夏糖又耐着心回答她,仿佛夏糖才是那个拥有强大包容力的大人,用着极为轻的言语安抚她,带着沁软的笑意,
“我当然会开心呀,姐姐。”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得到答案的那一秒,裴慕西彻底安心,手机从手上滑落,她的意识彻底沉陷,一场无边无际,却又无比梦幻的梦境。
梦境的开始,是她灿烂又孤寂的童年时期,她穿着整齐精致的校服,被南西峰粗糙的手掌牵着,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群。等南西峰离去之后,她一个人站在一群小孩中间,仿佛格格不入。
后来,她试图找人说话,那些小孩好奇地打量她,然后将她桌上精致的文具和水果拿走,说借来玩玩。
她很高兴,很慷慨地将自己的零花钱全部赠予那些和她说话的小孩,她们会给她说一说自己妈妈的故事,妈妈今天又给我做了胡萝卜,我不爱吃胡萝卜;我妈妈不让我和男生玩,让我早点回家;我妈妈不让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梦里的裴慕西有些羡慕,她其实很爱吃胡萝卜,也不爱和男生玩,会早点回家,也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她那时,不知道自己有妈妈。
尽管南西峰待她很好,教会她许多做人的道理,但却没有教她怎么和自己从来没有联系过的“妈妈”相处,也没有教她怎么去交朋友,南西峰总是忙于工作,能有时间顾及到她的爱好和兴趣,经常带她去野餐,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父亲。
后来她长大了些,第一次来到海临市的南悦斯看到她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都分给自己的“朋友”,惊讶得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个伤口尚未好全的手腕。
南悦斯的手发着烫,明亮的眼里也发着烫,烫出了湿润润的泪珠,那时,南悦斯执拗又强硬地说,
“小孩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该大人来解决。”